罗家护院们突然间冲上来亮出刀枪,团团围定那青年。
青年振声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用不着枉送性命。”
“先杀我们!”
罗家护院们红着眼,一副不死不休的倔强劲头。
罗大爷咬牙强撑:
“你们……让开,我不死,他就不会甘休。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能……白送性命……”
“你要动手,除非踩过我们的尸体!”
这些由江湖草寇组成了罗家护院,此刻竟然表现出豪侠尚义。
青年无疑受到某种震动,他看着这些不畏死的汉子,没有做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都死了,将来谁替他报仇?”
姑娘冷笑,丢下一句异常阴狠的话:
“你们都冲上来把,我一举屠尽你们,省事不少!”
说着,姑娘也喝下一口酒,刹那间,冷森森的寒气似乎将漫天霜雪映入众人眼帘,恐惧令每张脸都惨白发青。
罗大爷阅历颇丰,他听说过这个功法,忽然间,他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这姑娘肯定是“吃、喝、嫖、赌、抽”中的水映霜,那青年应该是尤镇岳。
面对这些正统的武林中人,作为江湖草寇的己方,除了认输,还能有什么办法?且不论五湖水寨毒术天下无双,单是五位寨主刺杀宁王全身而退,已经让人闻之丧胆了。
“你们快撤……”
罗大爷嘴唇颤抖。
罗家护院不为所动,大有活在一处、死作一堆的气势。
既然大伙不听,罗大爷只有抡起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
正在这时,人群中发出凄厉而惶恐的惊叫,来自一个乡下孩子。
叫声中没有后天的恨意和对死亡的快感,只有来自本能的同情和怜悯,孩子的父母兄妹都在他身边,但谁也没有出声呵斥。
围观的乡亲们一齐望着寒意迸发的水映霜,他们心软了,这些人不善作假,他们心里的想法全部都映在闪亮的眸子中。
“你还不如那个孩子!”
水映霜瞬步上前,一脚踢飞正欲自尽的罗大爷:
“记住,今天是这个孩子救了你。”
水映霜又望了眼表情凝重的乡亲,以及那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旋即与尤镇岳走出了众人惊愕的视线。
聚集的乡亲们带着近似木然的神情默默散开,空坝上只剩下隐隐的啜泣声……
罗大爷惨遭挫败的消息不胫而走。
尤弈棋和水映霜回到客栈,乡亲们的态度变得敬而远之,没有人敢在他们身边逗留,水映霜微微一笑,她知道乡亲们在怕什么。
尤镇岳刚说自己饿了,店主就亲自送来几样精致的荤菜,油酥麻雀、腊猪头和烟熏狗肉,加上鲫鱼汤,这是小店里能拿出手的最好东西了。
店主摆好筷子,低声道:
“这是本店孝敬两位英雄的,不收钱。”
说完,店主迅速四下一瞅,像耗子一样地溜开了。
水映霜浅浅一笑:
“这些人的胆子真小。”
尤镇岳只顾往嘴里扒饭:
“没想到你竟然饶了他,若是我一定杀了他!”
水映霜夹了只麻雀给尤镇岳:
“赵幺娃不会白死的,我还要留下来看看。”
“对呀!要是我们前脚刚走,他就在后边胡乱报复,那不是好事没做成,反而害了这里的乡亲吗?”
尤镇岳恍然大悟,将碗放下:
“他如果敢把怒气发泄到乡亲们头上,我一杵砸碎他脑袋!”
黄昏,尤镇岳二人在庙稿村转了一周后,来到罗家大院前。
宽敞的空坝上冷清异常,往日的晚练没有如期进行,只有几个脏兮兮的顽童在地上过家家。
夕阳下,这些孩子正在虚幻的想象中大宴宾客,为匮乏的生活增添一丝信心和希望。
幼稚的口中报出的菜名,不过是回锅肉、蛋炒饭之类的油腻之物,饥渴的岁月里,这就是他们所能想像,而且朝思暮想的山珍海味。
此情此景,让水映霜想起了赵幺娃,为了解馋,为了几条泥鳅小鱼,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当罗大爷豢养的看家狗都有肉骨头啃的时候,庙稿村多数乡亲却过着清汤野菜也难饱的生活。
叹耕织者终年劳累,却换不来一时温饱。
公子王孙荒淫无度,只因生得个好地方。
所谓命有不同,难道这就是他娘的天道?不平之意冲腾胸臆,尤镇岳走向孩子们:
“你们想不想吃肉?”
“想!”
孩子们异口同声。
一个孩子咽了一口馋涎:
“前年我喝过一回肉汤,还是我娘卖了我大姐,还债的时候……”
水映霜听不下去了,她心里发酸。
尤镇岳脸色复杂而沉重:
“小兄弟,你多邀些伙伴来,我请你们每个人吃肉,真正的猪肉!”
尤镇岳明亮的眼神之中,有种不由人不信的诚挚之情,孩子们欢呼雀跃,果然邀来一群高矮不齐的孩童。
水映霜问道:
“镇岳,这里的小店中哪有这么多肉?”
尤镇岳扫了眼罗家大院:
“我让姓罗的请,他不请还不行!”
水映霜浅笑:
“亏你这个榆木脑袋想得出来。”
不速之客突然闯进罗家大院,那是一种难以想像的尴尬场面。
罗大爷和护院们望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顽童,顿感手足无措:
“你们这是……”
尤镇岳懒得和罗大爷玩虚的,单刀直入地问:
“你家有肉吗?”
“当然有,这……”
罗大爷虽在点头,眼中却一片茫然:
尤镇岳掏出满满一袋银子:
“那好,我要请这些孩子饱饱地吃一顿肉,不管吃了多少,我都按价付钱,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原来如此!”
罗大爷明显松了一口气:
“何须尤寨主付钱,这顿肉我还是请得起的……”
“那好,我们就看着他们吃。”
尤镇岳瞅了罗大爷一眼:
“说不定还能看得胃口大开,从此不再挑肥拣瘦呢。”
罗大爷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和几个护院坐在桌边,看着尤镇岳要玩出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肴馔流水般端到桌上,肉香扑鼻。
众孩童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尤镇岳高呼一声:
“别愣着,快吃呀,不够叫他们再上。”
罗大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两位寨主,你们不用点儿?”
尤镇岳罢了罢手:
“看他们吃,胜过我自己吃,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们的父母勤劳一生,自己和孩子竟弄得食不果腹,甚至过早夭折?”
罗大爷无言以对,他真的没想过,他知道穷人命苦,至于为什么苦,他就没想过了。
这些年来,罗大爷从来也没感到羞愧,各人有各人的命,这种事不怨他,所以他心安理得。
这群孩子的吃相确实粗俗,非但不雅,甚至近于野兽。
罗大爷有些恶心,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