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师傅没有明确回复,只尽职尽责在前引路。
白初晨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跟行一路,直至走到烧伤科诊室门口,护士温声细语地提醒她可以脱掉外套时,她才后知后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意识到什么,她下意识喃喃道:“我,我没事。”
钟师傅说:“这是先生的意思。”
白初晨怔了下。
明明在里面装得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现在又……
她强行断掉思绪,不愿自己重新陷入苦恼。
依言坐下,白初晨配合完成医生的一系列提问与检查,最后虽然被确认无碍,但手臂被烫的位置还是保险起见地被护士小姐敷上了一层褐黄色的烫伤膏。
敷药之前,护士小姐姐见她衣服紧身不便,询问他们有没有能更换的衣服,她正要摇头,钟师傅却点头说有。
他往停车场跑了一趟,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印着某奢派logo的包装纸袋。
里面装着条白裙子。
棉质过膝,得体便利。
原来,先前叫她来取东西的话是真的。
……
从私人医院出来,钟师傅把白初晨送回学校,车子依旧停在她上车时的原位,宛平巷巷口,古榆树旁边。
她下车前,钟师傅开口提醒了句:“小姐,今晚先生会回云庐雅苑住。”
白初晨动作一顿,目光带着意外。
她未习惯如此,不自在的神色很快从面容浮闪而过,即使尽力在克制,却很难真的做到应对从容。
“先生什么时候回崇市的?”白初晨小声问。
钟师傅现在倒是有问有答了,他转过头来说:“昨夜快凌晨了。”
“项目考察进行得还顺利吗?”
“嗯,一切都在正轨。”
白初晨轻‘哦’了声,实际她并非真的关心那些生意事,只是想由此推断某人的情绪与心情如何,毕竟下午见面时,他环身气压很低,兴致更明显不高。
她不想直撞枪口,白当炮灰。
钟师傅又说:“下课后我来接您回去。”
白初晨推辞:“不用了,我骑电车回。”
“可……”
“放心,他是同意的。”
钟师傅这才没再坚持。
他看向白初晨手边的纸袋,又道:“一会儿我接到先生,车子会直接开回雅苑,不如顺便帮您把衣服带回去?”
钟师傅指的是那件不合身旗袍。
白初晨思索了下。
旗袍当然得还回礼仪队,今天她们首穿亮相,之后衣服循环利用,再出活动时还得由其他姑娘继续上身。
只是现在衣服虽然被换下来,可她身上这套白裙子却算来路不明。
裴絮学姐知道她在外面租房子住,不能就近回宿舍换衣,若被问起,她没法解释清楚,又生怕会惹来旁的猜疑。
思及此,白初晨同意把纸袋留下,由钟师傅顺路捎带回。
……
晚上六点整,白初晨完成一天的课业,骑车到达云庐雅苑。
这里是距离崇大最近的一个墅级洋房小区,客户群体主要面向中高产阶层,因为地段没得挑,房价实在不菲。
当初,房门钥匙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只当作是烫手山芋,为此还短短抗争过一段时间。
说来也算巧合,那时候她正坚持留宿,可许莫宁却开始不断找她麻烦,如同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白初晨学业本就繁忙,哪有闲暇为其分神,于是很快厌倦参与对方的幼稚宣战。
她惹不起躲得起,最终无奈选择离校,另找住处。
于是这栋现成的房子,便成了她退宿后最便利的选择。
搬过来后,她常是一个人在住,一日三餐自己解决,舒适且惬意。
由俭入奢易。
她讨厌自己面对新环境如此快的适应能力,尤其每日晚间的夜跑,当她路过那些被精心打理过的茂密草甸和芬芳花丛时,心情都会随视野开阔而变好,但她以前,从来没有夜跑的习惯,更不会有闲情逸致去为一株花草驻足。
这些悄无声息的变化,叫她心底诚惶不安。
指纹解锁成功。
白初晨推开房门换下拖鞋,鞋柜下面有双乍眼的黑色男士皮鞋,摆放得规矩整齐。
她知道里面有人,但客厅没有开灯,映目一片昏暗。
借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她环顾左右,确认对方不在这里。
主卧的房门留着一条小缝。
那是她的房间。
白初晨目光定在那扇门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具体形容不出当下的心情,甚至高兴或不高兴她都不知道,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并不轻松。
推门时,她试探性地出声:“先生?”
没得回应。
她动作犹豫,正想里面是不是没人时,熟悉的嗓音忽的清晰磨过耳膜。
“进来。”
短短两个音节,如同一捧不规则砂砾,搓滚过柔嫩而敏感的肌肤,引人一阵麻栗。
白初晨定了定神,侧身进入,带上房门。
房内连壁灯都没有开,月光隔窗映入,洒下清辉,更添冷意。
待眼睛慢慢适应黑暗,白初晨终于看清对方的位置。
沈郁泽倚坐在沙发上,双腿分开,姿态慵懒,手腕上的奢牌名表表盘,间断反射出隐隐细碎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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