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来,通往贡院的街道被学子与送学子的家人堵得满满的,人生鼎沸。
冷萍与郝仁、于学良也夹杂在这些人中,艰难的向前行。
于学良的手心紧张的冒汗,转脸却见郝仁还是那么冷静,面对如此吵闹熙攘的人群,郝仁就像是平日里去学堂一般平静。
“郝仁,你不紧张?”于学良将手心的汗在孺衫上擦了擦,身上背着这三日要用的寝具。
郝仁笑道:“紧张也没用,就像是平日里就成了!”
这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郝仁早已经烂熟于心。
于学良叹口气,他没有郝仁这样的自信,昨夜里临时抱佛脚苦读了半夜,这会儿眼圈都是黑的。
三人遇到了云聂与冷邺。
云聂是马车送来的,马车横在本就不宽敞的街道上,堵了许多人的道,冷邺则提着寝具陪在一旁。
云聂如今十分的瞧不起冷邺,嘲弄了冷邺几句也就进去。
冷邺站在门口,脸色深沉,却并未见怒火与尴尬。
他转眸向外望去,正好见到冷萍与郝仁、于学良三人前来,眸色忍不住一暗。
冷萍也看见了冷邺。
之前她见到冷邺心底还有奇怪的感觉,可是随着年岁大了,或许古代冷萍对她的影响小了一些,再看到冷邺,她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般,除了还想着冷萍家被夺去的田产与地。
“快点进去吧,仔细的看题,小心的应答!”冷萍转过脸,给郝仁整理了衣襟,像郝氏昨日一般,那样嘱咐。
郝仁皱眉,很显然不喜欢冷萍这种嘱咐小孩子的话语,不过也没有反驳,只是转身与于学良一起进了贡院。
冷萍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也就被后面的人流推开。
冷萍只得回客栈。
冷邺突地大步上前,走到冷萍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这两年冷邺又长高了不少,唇角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俨然是个男人了。
他站在冷萍的面前,眼底有思索也有心痛。
冷萍皱眉,不悦的抬头,“喂,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冷邺一愣,低声道:“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冷萍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你不知道我的脑袋受过伤吗?什么屁约定?”
冷邺叹口气,突地抓住冷萍的手道:“萍儿,你好好的想想,你一定会记得起来的!”
冷萍烦躁的将冷邺的手甩开,冷声警告道:“你不想在考官面前丢人,最好赶紧让开!”
那边考官已经催促着学子进场。
“萍儿,你记着,只要我中了举就好了,你等着!”冷邺低声说着,赶紧进了场。
冷萍皱眉,这个冷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扮痴情郎吗?
一场试考三天,冷萍反正也在城里没事儿,惦记着家里的罂粟花要种植,冷萍也就暂时先回了家。
一回到家看到郝氏那肿起来的脸,冷萍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赶紧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儿!
郝氏没有想到冷萍会突然回来,脸也来不及遮上,只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夜里听见猫叫,出去看了一眼,谁知道是发了春的夜猫子,给挠了一下!”
于秀琴那一下子挠的厉害,如今两天了还没结渣,泛着红红的肉,瞧着触目惊心。
冷萍是医生,怎么会瞧不出是人挠的还是猫挠的,继续追尾,郝氏是打死都不肯说的,只说让冷萍赶紧回去,在贡院外守着——往年听说考试在里面晕倒的也是有的,万一郝仁有个什么事儿也好照顾!
“娘,你得跟我说说这伤是怎么回事儿!”冷萍想不到刚进家门,就又被赶了出来。
“现在仁儿的事情是大事儿,家里有你袁家叔呢,你别操心,郝蛋,还愣着干啥,送你嫂子回去,记住一定送到城里的客栈去,送下了你再回来!”郝氏推着冷萍上车,一来心里担心郝仁,二来是不希望冷萍再与冷霸天起什么冲突。
她心底还是那句话,等郝仁中了举人就好了!
郝蛋得了命令,驾着牛车,将冷萍拉出了村子。
“郝蛋,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冷萍见郝氏是铁了心不说了,也就不再问,等出了村子,问了郝蛋。
郝蛋闷着头不说,紧紧的抿着唇。
“你到底说是不说?”冷萍有些恼怒,又道:“你大哥不在家,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就是这样当家的?让娘如此被人欺负?”
郝蛋心里本就窝囊,这会儿被冷萍一激,也就赶紧说道:“是娘不要我告诉你的,说大哥考试呢,要大哥安心的应试,现在咱们家,啥事儿都没有大哥的事儿重要!”
“屁话,就你大哥是人?”冷萍虽然知道郝氏一向看重郝仁的前程,可是也不能眼里只要郝仁。
“姐,你就别问了,等大哥中了举人就好了!”郝蛋叹口气。
他不是读书的料,别的杂书看的津津有味,可是一瞧那些之乎者也就觉着头疼,越发的这样,他就越发觉着对不起死去的爹,也幸亏这些年他做的小生意为家里填补了不少,看着自己能养家糊口,他心里比谁都高兴。可是小生意能养家糊口,若是出门被人尊敬,那还是要做官,若是大哥做了官,这冷家还敢如此?
郝蛋知道冷萍是心疼郝氏,可是也不愿意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事儿来。
再说那冷家人多势众,也不是好惹的!
郝蛋不说,冷萍也问不出,两人就憋了一路的气,到了贡院那条街,正要下车,就听见有人大喊道:“有学子被人抬出来了,在里面晕倒了,快去瞧瞧吧!”
那人一喊,所以等在外面的学子家人就跟疯了似的冲过去,个个在心里祈祷那被送出来的学子不是自己的家人!
郝蛋也赶紧将牛车寄放了,跟冷萍上前去瞧。
的确是有学子被抬了出来,不过不是郝仁,是洛文冲,只见他闭着眼躺在铺了麻袋的地上,脸色苍白。
那些学子的家人上前去瞧了一眼,便都谢天谢地的走开了,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上前,扶着洛文冲的身子哭。
众人瞧了,全都觉着可怜,不过也感叹这学子的命。
冷萍上前,一瞧不是郝仁,立刻就放了心。
郝蛋一瞧,却惊叫道:“是洛大哥!”
冷萍一愣,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郝蛋赶紧点头,“是洛文冲,石头每日里都提的,上次我去书院接石头,见过他一次!”
冷萍这才恍然大悟,石头在学院里唯一的朋友,却想不到竟然遇到这事儿。
这会儿那妇人哭的凄惨,一再的求人帮忙。
洛文冲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只是神昏不语。
四周的人却全都冷漠,没有人肯上前。
冷萍立刻上前把脉,又强迫打开洛文冲的嘴巴,见舌红、苔黄垢腻便知道这人因为心神紧张,再加上此时天热,贡院之中大小便全都在里,气味难闻,浊痰内闭,所以才会突然昏倒。
“是闭症,没大事!”冷萍安慰那哭的凄惨的妇人,示意郝蛋上前,两人与那妇人一起,将人抬到阴凉通风的地里去。
那妇人虽然见冷萍年纪小,却说得头头是道,赶紧抹了泪,费力的将人抬到阴凉地里。
冷萍先拿出银针来,针刺洛文冲的人中,洛文冲这才嘤咛了一声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望见冷萍,洛文冲有一瞬间愣怔,一下子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冲儿,你可吓死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