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见得多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
小吏眼中的敬佩之意,愈发深沉。
次日一早,丁卯便将此事禀报赵元甄知晓。
赵元甄听闻后,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喜亦无怒,“伙夫?这就好解释了,难怪整个军营大面积的腹泻爆发,恍如瘟疫一般。从饮食上动手脚,最是方便,也不易察觉。”
丁卯连连点头,“将军高见啊!”
“将他带来吧。”赵元甄说道。
丁卯和带着那认出黑影的小吏再次来到刘千户营中。
叫小吏当面只认那人。
小吏指着一身肮脏伙夫衣物,脸上横七竖八许多皱纹,面庞黝黑又皱巴巴的男人道:“就是他!”
男人惊慌的退了一步,“我,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带走!”丁卯不与他废话,直接让人动手。
“这是做什么?这人犯了什么过失?他不过是我们营中的伙夫而已!”刘千户被人搀扶着,苍白着一张脸,拦住丁卯的人问道。
丁卯冷笑看他一眼,“将刘千户一并带走!”
刘千户一惊,张嘴还要再说,立时被人堵上了嘴,同那伙夫一道,被押往赵元甄的营中。
赵元甄抬眼见到两人,目光落在那伙夫身上,良久未动。
那伙夫也抬头看着他,先前被人押走的胆小畏惧,此时却全然不见。
“大胆,竟敢这般直视将军!”丁卯上前就要踹那伙夫。
也不见那伙夫怎么动,丁卯竟一脚踹空,身子不稳,险些扑倒在地。
踉跄几下才站稳的他,有些羞恼,“嘿,我还不信了!”
他抬脚又踹向那男人。
那男人冷哼一声,抬腿接住丁卯一脚,膝盖一番,脚尖正踢在丁卯的腿弯处。
丁卯腿一软,噗通跪倒。
那男人紧接着飞起一脚,直冲丁卯脑门。
丁卯连反应的时间都不曾有,更莫说还手反击了。
这一脚带着劲风,不将丁卯的头骨踢出个裂缝,只怕也要将里头的脑浆都踢混沌了。
忽有劲风从面前而来。
丁卯只觉人影一晃。
砰的一声,那一脚没踢在自己脑壳之上,却是震得自己扑倒在地。
他抬头一看,赵元甄正在自己面前。
适才正是赵元甄突然出腿,接住了那伙夫的一脚。
赵元甄同那伙夫,都退了一步。
“谢将军救命之恩。”丁卯连忙说道。
“何必出手伤人?且出招就是要人命的架势?”赵元甄看着那伙夫说道。
伙夫轻哼了一声,“你只见我要伤他,却没有看见他有辱我之意?”
赵元甄摇了摇头。
那伙夫愈发生气,“不过一个小小将领,就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跋扈,不将我放在眼里?还敢出脚踢我?这还不是辱没我?胆敢辱我之人?我必要其死!”
他声音冷厉,且带着微微的沙哑。
听得丁卯不由打了个冷颤。
“叔叔,这又是何必?”赵元甄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丁卯顿时恍如被雷击中,适才那险些提到自己头上的一脚,都没有“叔叔”两字给他的震撼大。
赵将军叫这人什么?叔叔?
这人不是伙夫?是赵将军的叔叔?赵将军的叔叔是谁?
等等,脑子里有点儿乱,他得冷静冷静捋捋清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辛了?他是不是就要命绝于此了?
听个一知半解,丧了命,还不如适才被那一脚给踢死……
丁卯如丧考妣一般,忽而停下想要开溜的脚步,既然都是死,还是听明白再死吧?
“何必如此?那我问你,我当如何?”伙夫忽而抬手抹了把脸,脸上的黝黑似乎淡了些,满是皱纹的僵硬面皮之下,露出几许虞震德原本的容貌来。
“叔叔的手段越发不高明了。”赵元甄摇头,“竟这般委屈自己。”
虞震德冷笑一声,“手段高不高明,要看是否达到目的,如今我已进得你的营帐之中,等着听你哀求我,怎么能说我的手段不高明呢?”
赵元甄眯了眯眼睛,“叔叔是不是弄错了?我要哀求你?”
虞震德笑了笑,“我已听说,蜀国正集结大军,赶赴便将,蜀国一旦到来,楚蜀联手,你这十几万人,岂能是对手?不过是落得家破人亡,惨败的结局,你如何收场?”
赵元甄摇了摇头,“也不见得楚蜀人多,心就齐,就一定能取胜的。”
虞震德点头,“说的也是,京城之战,你们便以少胜多,鼓吹自己是因为人心齐,鼓吹自己是天命所归。有天道相佑。如今呢?我的好侄儿啊,如今天道可不在你这边了!”
赵元甄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妨去听听,如今你的兵丁们都怎么说?他们说,你是大逆不道之人,你玷污了神医,玷污了天帝派来庇佑大周的女仙子,所以天神要亡了大周。所以才叫你们落于楚蜀两国的联手对付之下,才叫你们在这关键的时刻,爆发瘟疫!”虞震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叫人耳根不爽。
赵元甄摇摇头,“叔叔,别闹了。快拿出解药来吧。”
“闹?呵,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一路跟你来到边疆,混入军营,筹谋良久,终于找到这恰到好处的时机,就是跟你闹着玩儿么?”虞震德瞪眼看他,皱在一起的面庞,更添了他几分阴冷之气。
赵元甄摇摇头,“你也是大周人,在国之存亡的事情上,我以为叔叔不会犯糊涂。”
“糊涂的是你,不是我!”虞震德说道。
赵元甄轻叹了一声,“我们跟柴家的仇怨,只是私仇而已。如今乃是以大周的存亡,百姓的存亡。”
“柴家不配坐拥天下,只要你答应我,反了柴贤,我自然会拿出解药来!我不单要为你医治这瘟疫,还要助你攻克楚蜀联军!”虞震德语气蛊惑的说道。
“叔叔要用什么法子攻克楚蜀联军?”赵元甄问道。
虞震德呵呵一笑,“叔叔的法子,自然多得是,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可我想凭自己的法子,不想依靠叔叔的本事。”赵元甄冷冷说道,“我靠着叔叔,走了许多的弯路,如今回想起来,追悔莫及,更有许多事情,乃是无法挽回的。上天垂怜,让我得以再见她的面,叔叔以为,你害死她的事,我已经释怀了么?”
“不过是一个女人,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虞震德十分不屑的说道。
赵元甄摇头,“话不投机,我们不说了。叔叔在军中投毒,致使腹泻之症蔓延不可遏制,如今交出解药来,我念在我们叔侄一场的份儿上,给叔叔改过的机会。若是叔叔执迷不悟,咱们只好前仇旧怨一并清算了。”
“呸!”虞震德瞪眼,伸手指头尖几乎要戳在他的鼻梁上,“你还有脸跟我谈叔侄?你这态度像是跟自己叔叔说话的态度?你若是认我是你叔叔,就该和那妖女一刀两断,好好听听我的安排!”
“执迷不悟。”赵元甄冷声说道。
“那妖女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叫你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虞震德厉声喝道。
赵元甄摇摇头,“来人——”
“且慢!”虞震德立时开口。
眼看要翻脸,已经良久未见面的叔侄,见面没有叙叙旧情,几句话的功夫,就已是剑拔弩张,要以性命相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