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我们还是……分开睡一段时间吧。”闻星这样说。
沈流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端着那个盛糖蒜水的碗出去了。
闻星没明白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为了酝酿睡意,他开始数抱枕的花边,单数是同意,双数是不同意。同意。不同意。……
他一遍一遍数着,一直数到房间门被打开,床的另一半微微下陷。
结果是双数,不同意。
闻星被温热的手臂从身后搂住,慢慢缠紧,圈地一样将他圈在其中,同样温热的气息抵在耳边,“不分开。”
手臂圈出来的空间很小,像金箍棒圈出来的圆,圆圈之外有诸多危险,只有待在圆圈之内才是温暖安全的。
圈得越紧,越是在意。
心脏好似也因此被人揪紧,变得发酸、发疼。
闻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用那种很没办法的语气小声说:“会传染的。”
可是沈流云向来任性过头,对常人避之不及的病痛也无所顾忌,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那就传染。”
沈流云似乎觉得语言的证明还不够,又将闻星的身体转过去,贴近了亲吻他,吻他微皱的眉,吻他闭起的眼,亦吻他干燥的唇。
闻星病得没什么力气,看上去无比乖顺地蜷在沈流云的怀里,任由其予取予求。
偶尔小声抱怨一句:“不是不喜欢蒜味吗?”
沈流云记性很差似的,选择性遗忘自己曾经在饮食忌口方面对闻星的百般为难,矢口否认:“没有不喜欢,你记错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得格外早,近日空气里已经有冷意弥漫。
闻星畏冷般与人身体紧贴,以此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沈流云也难得慷慨,抱他抱得很紧,把他的身体渐渐捂得很热。
闻星疑心外面已经开始飘雪,不然为何自己突然手脚都动弹不得,连心脏都感到麻木?
一定是被冻僵了。
此情此景令闻星想起自己在许多年前看过的一部末日电影,电影里,屋外冰天雪地,屋里的人走投无路靠焚烧书本来取暖,人挨着人,互相依偎。
他和沈流云眼下也像是蜷缩在极端天气下的一间小屋里,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相拥依偎。
那用以取暖的火无声燃烧着,从一颗心脏蔓延至另一颗紧贴着的心脏。
闻星当然知道他与沈流云之间有太多问题,太多矛盾堆积着,不可以轻描淡写地翻篇,也不应该。
然而不知为何,沈流云总有让他没办法狠下心去的魔力,到底该怪沈流云太狡猾,还是该怪他自己太心软,他也说不清。
随着身体渐渐热起来,闻星在心底麻木地想:是不是只要他一直装聋作哑、自欺欺人下去,他和沈流云就能相安无事。
但这样一份委曲求全的恋爱又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沈流云注视着闻星湿润的眼眸,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闻星不知道他这句道歉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害得他感冒,还是因为背着他去找人体模特,又或者是因为那许许多多的欺瞒?兴许兼有之。
或许沈流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为什么道歉,只是想要道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恋情一开始就不清不楚,所以连每次解决矛盾也采用同等方式,总是这么不明不白。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回去科技馆约会吗?”闻星趴在沈流云的胸口,轻轻问他。
沈流云感觉好似有一只毛毛虫爬过了自己的胸口,有些心猿意马,好半天才回:“记得。”
那是一次很糟糕的约会,起码在沈流云看来是这样。
地点是沈流云决定的,却错估了日期,恰逢节假日,科技馆里满地跑的孩童比花果山树上爬的猴子还要多。
沈流云一走进去,便见到几个将孔明锁的木块当机关枪拿在手中玩枪战的小孩,耳朵里被迫塞进一连串的“biubiubiu”,脸顷刻间黑了下来。
闻星神情疏淡,看上去对展馆里的内容兴趣不大,但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意思,耐心劝沈流云:“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再走吧?”
沈流云只好勉为其难地往里走,没走几步路,便接连被三四个小孩撞到,脸色愈发难看。
闻星少有见他这等憋屈,倒是觉得怪有趣的,一时笑出了声。
沈流云被笑得有几分恼,过了会儿却叹了口气,皱着眉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副样子。”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闻星其实也好奇沈流云为什么会带他来科技馆,憋了一路,到现在终于有机会问。
上次是什么时候?
沈流云回忆了一下,突然有些尴尬起来,“呃……好像是小学?”
闻星哭笑不得:“那都过去多久了。”
确实很久了,十年不止。
但曾经沈流云确实是科技馆的常客,他喜欢拼孔明锁,也喜欢摆弄天文望远镜,尤其喜欢看太空展厅里的星空顶。
好在虽说科技馆里的布置变化很大,太空展厅倒是依然还在,里面的星空顶比沈流云小时候看过的更加逼真,一抬头就能望见浩瀚星空。
尽管周围挤满了小孩,环境喧闹又拥挤,但当闻星仰头看见繁星闪烁时,依然觉得不虚此行。
“好多星星。”闻星根据边上的讲解,仔细辨认出不同的星星,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