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群青无奈,微弯唇角,下一刻,笑容凝固在脸上。
&esp;&esp;另一旁的队伍中,有人随着芳歇的举动扭头看向她。
&esp;&esp;这人身着白布衣衫,但因身姿挺拔,将这薄而透光的衣衫穿出几分闲雅之气。随意转身时,衣衫贴住劲瘦的腰背,翘起的两袖轻盈如翼,高束的腰带上,匕首香囊碰在一处。
&esp;&esp;群青目光一转,对上那张神仙公子一般的脸。那双眼很黑,眼尾微挑,如夜中燃火般,绚丽至极。
&esp;&esp;她看见陆华亭了。
&esp;&esp;他也看见她了。
&esp;&esp;一瞬间,群青的心跳停住,背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整个人紧绷到极致,是对前世的生死宿敌本能的反应。
&esp;&esp;但是——他看见又如何,这一世,他根本没见过她,他们也没机会再为敌。
&esp;&esp;群青的心绪如潮落,没有回避,隔着来往人影,直直地与他对视。
&esp;&esp;陆华亭的目光自然地掠过她的脸,转回头,和身边人谈着什么。
&esp;&esp;群青放下羃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顺着人群游出了内殿。
&esp;&esp;医馆内喧哗如旧,人语声,呼痛声,捣药声密密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网。
&esp;&esp;“长史,你在看什么?”狷素觉察到陆华亭的紧绷,右手放在了腰后的刀鞘上。
&esp;&esp;陆华亭整理着衣袖,口中却道:“盯好后面那个戴羃篱的娘子。”
&esp;&esp;“哪有戴羃篱的娘子啊?”
&esp;&esp;陆华亭回头,草垫上果然没了群青的影子,放眼整个医馆,半晌,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esp;&esp;跑了。
&esp;&esp;第14章
&esp;&esp;陆华亭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队伍。
&esp;&esp;狷素急了:“好容易排了半天,又不排了……”
&esp;&esp;见陆华亭只是挪到了芳歇那桌的队尾,狷素松了口气,道:“这小子毛都没长全,哪有本事给燕王殿下看病?刚才那个老头看起来更靠谱。”
&esp;&esp;“小狷,你看这几桌哪一桌开方快,哪一桌排队多?”陆华亭似笑非笑地打断。
&esp;&esp;“当然是这小的快……”狷素闭嘴了。
&esp;&esp;小郎中接诊动作快,排队的人还多,可见每日找他看诊的人比老郎中们多出许多。大概率是这小郎中医术高妙,在邻里间颇有口碑的缘故。
&esp;&esp;陆华亭的脑子比旁人转得快,燕王府人早就心服口服。
&esp;&esp;桌案后,芳歇向草垫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再抓药开方时,长睫盖下,表情十分失落。
&esp;&esp;陆华亭看着他,眼中有泠泠的笑意闪过。
&esp;&esp;这小郎中,与群青认识,且不是一般的熟识。
&esp;&esp;看清楚此节,陆华亭低头,继续展平那易皱的衣袖。本以为裙下之臣就两个……
&esp;&esp;没想到宫外还有。
&esp;&esp;芳歇每隔一会便抬头看一眼,终究越来越失望,他从抽屉里摸出几包药,交给一旁捣药的侍药小童,嘱咐了几句,便不再抬头。
&esp;&esp;逆着人潮,小童提着药包出了门去。
&esp;&esp;“狂素人呢。”陆华亭忽地问。
&esp;&esp;“不是给殿下买点心去了?这么久不回来,手脚够慢的。”狷素看见那侍药小童追出去,明白了陆华亭的意思,“要不您在此处,属下跟着他,去追那位戴羃篱……”
&esp;&esp;还未说完,陆华亭止住他:“你在我身边。要排到了。”
&esp;&esp;说着前面的病人也已离开,陆华亭撩摆坐在芳歇面前。
&esp;&esp;四面都是生人。
&esp;&esp;这种陌生又混乱的环境,简直是刺杀的绝好良机。最近针对燕王府的刺杀极多,狷素会意,亦步亦趋地跟着。
&esp;&esp;“哪里不适?”芳歇问。
&esp;&esp;陆华亭停顿片刻才说:“代人问诊。”
&esp;&esp;“什么症状?”
&esp;&esp;陆华亭注视着芳歇:“初始无恙,症状缓发,十日后两膝酸软,腿骨阵痛;一年后精力不济,头痛缠绵。若急火攻心,则倒地抽搐,涎液倒灌,有性命之危。请问这大概是什么样的病症?”
&esp;&esp;狷素懵了。今日不是来替燕王殿下求治脸的方子的吗?这一长串是什么东西?
&esp;&esp;芳歇还是那副不大高兴的表情:“光凭口述,判断不了。除非病人亲自过来,让我诊脉。”
&esp;&esp;随即,狷素睁大眼睛,看着陆华亭拉起袖子,将自己的手腕送到芳歇面前。
&esp;&esp;芳歇也不多话,搭上他的脉,片刻后蹙眉:“位浮无力,快慢无常,忽隐忽现,像……中毒。”
&esp;&esp;“什么毒?”陆华亭追问。
&esp;&esp;“不知道。”芳歇干脆地回答,“我医术不精,只能治疗日常杂症,郎君想确诊,找别人去吧。”
&esp;&esp;“你听说过‘相思引’吗?”陆华亭似毫不意外这答案,笑道,“好像是一种蛊。”
&esp;&esp;“蛊是蛊,毒是毒,病是病。”芳歇不客气地说,“我是看病的,不懂解毒,至于蛊,那是苗医养的虫。郎君先去分清这三者的区别,再来考我。”
&esp;&esp;“某这人喜欢同人闲聊,聊着聊着就跑偏了,郎君勿怪。”陆华亭却是一笑,暗中止住狷素,同芳歇赔礼,这才给燕王求方。
&esp;&esp;芳歇低头写方。一朵凋零的夏花从窗外滚落,掉在陆华亭的衣袍上。
&esp;&esp;陆华亭垂眼,端详着这朵花。
&esp;&esp;他微微出神,想起上一世他离世时前的日子,正是百花凋零。
&esp;&esp;他的最后时日,过得非常不好。身体如风中烛火每况愈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许多事情不及做,还叫孟观楼逃狱跑了。
&esp;&esp;李焕紧赶慢赶地加快了登基的速度,朝服冠带送到他床边,可还是来不及了。
&esp;&esp;登基大典,他站不住一炷香的时间就昏了,不久陆相殡天的纸钱洒满了喜庆的宫廷。
&esp;&esp;全盘筹谋的错乱,都因他二十六岁那年,鸩杀了一个细作女官,拜她给他下毒所赐。
&esp;&esp;那之后,他杀人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被杀者滚地求饶有之,痛哭流涕有之,都叫人提不起兴趣。混沌之时,倒是频频梦见那一日。
&esp;&esp;夏日燥热,昏闷的蝉鸣中跪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