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城的龙涎定然纯正,于是便允了人进来。
&esp;&esp;点香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上着抹胸半臂,下着纱裙,圆脸杏眼,眼神天真纯净,皮肤虽黑,却有别样的恬静。尤其那一双眼睛,像极了罕见的黑色南珠。
&esp;&esp;她跪在榻前点香,赤乌命中无女,只有三个儿子,越看她越是欢喜。
&esp;&esp;他问小姑娘:“你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esp;&esp;小姑娘扬起脸,甜甜朝他一笑:“回大人的话,奴婢今年十二岁,无父无母,是城主大人收留奴婢,还给奴婢饭吃。”
&esp;&esp;“真是可怜。”赤乌又问,“或许你不高兴,但我很想知道:你的父母是如何亡故的?是出海的原因吗?”对于大海的恐惧,即便上了岸也深深刻在皇帝心中。
&esp;&esp;小姑娘笑了,双颊漾出一对酒窝,牙齿洁白整齐。
&esp;&esp;“奴婢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又怎知原因?”
&esp;&esp;赤乌一愣,还未等他琢磨透这句话的意思,小姑娘已经展开双臂。她的抹胸与纱裙已被丢在一边,未发育完全的躯体干瘦扁平,像白日岸边被穿在网上晾晒的海鱼。她
&esp;&esp;他惊骇不已,而她却扬起那张依然纯真的脸看向他,说:“大人,奴婢可以了,奴婢帮您宽衣。”
&esp;&esp;那探向他的腰间的丝绸缎带,动作是那样老练,老练到须臾之间他寝衣大敞而开。
&esp;&esp;他欲挥手推开她,又怕伤了她。正是这一心软,眼前可以做他女儿的小姑娘便低下头去,点燃了真正的龙涎香。
&esp;&esp;“啪!”
&esp;&esp;小姑娘被这一巴掌扇在榻下,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
&esp;&esp;韩敏闻声而来,见此场景亦是震惊。
&esp;&esp;而赤乌看着她那对瘦弱凸出的蝴蝶骨,抓起榻上的薄毯扔在她身上,涨红的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滚。”
&esp;&esp;小姑娘被带走后,赤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韩敏看在眼中,出去了一趟,过了约摸两刻才回来。
&esp;&esp;见皇帝未眠,韩敏才道:“陛下,这座城有蹊跷。除却白龙珠城,它还有一个名字。”
&esp;&esp;海上极乐窟。
&esp;&esp;白龙珠城种不出稻米青菜,百姓从出世起便食海产鱼虾,最后或因风疹、或食复、或积虫、或呕泄而亡。
&esp;&esp;岸上不缺海货,也不缺南国水果,拿什么来换?
&esp;&esp;食、色,性也。
&esp;&esp;白龙珠城的女子从此成了货物,被夫婿父母拿去易来些稻黍青菜。日子一久,肚子再次隆起,也不知是何人的种,若是男儿便又是一张嘴,随便抛入海中;若是个女儿,养一养将来自有用处。
&esp;&esp;久而久之,便有了那样一个名字。
&esp;&esp;至于白龙珠城原本的名字,并不为外人所在意。因时下达官贵人好金银翡翠,并不爱南珠,一颗成色上好的拇指大的南珠顶多换来一人份的青菜,还不如家中妻女一刻钟换几斤米来得实惠。
&esp;&esp;那个皮肤黑黑的、眼睛像珍珠一样的小姑娘便是这样出世,她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她每晚仅需在不同大人的身下待上一会儿,便能吃到粒粒分明的、没有一丝海腥味儿的、能让肚子里变得很舒服的香甜米饭。
&esp;&esp;这个事实令赤乌震惊,却也在其意料之中。这世道便是如此,倘若魏非强国,若人无依靠,怕是也同白龙珠城与这小姑娘无差。
&esp;&esp;赤乌想起那个小姑娘漆黑透亮的珍珠似的眼睛,说不出的心疼。
&esp;&esp;他一夜未眠,思来想去召来城主。
&esp;&esp;城主点头哈腰地来,听闻他要带那小姑娘离开时犯了难:“她啊…不太行,皇帝陛下不然再挑挑?我院中还有几百个像她这般年纪的丫头…”
&esp;&esp;“什么不行?!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同朕说‘不行’?!”赤乌气得眼前发晕,执意要找到那小姑娘。
&esp;&esp;城主唯唯诺诺,最后才告知他,那小姑娘从他那里出来后又去陪了另一位大人。那位大人是来自别国的富庶商人,但,有些不同寻常的癖好。
&esp;&esp;赤乌最后找到她时,她的身上还裹着他丢下的毯子。
&esp;&esp;她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黯淡无光,毯子下的身躯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像是白日里被丢在岸边的客死陆地的海鱼——干瘪,残破,腥臭。
&esp;&esp;这一次,他还未上船便吐得昏天暗地。
&esp;&esp;他有位枭雄豪杰的父亲,他的母亲是郁郁深宫的公主,父亲为了母亲反叛登极,从此后宫便只有母亲一人。他虽是个懦弱的皇帝,却从未见过父亲欺凌弱小,又何况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他有三个儿子,华品瑜从前便说他命中无女,如今来了白龙珠城,纠结一夜后终于决定还是将她带回去,最后却如华品瑜所言,他果然是命中无女?
&esp;&esp;魏天子盛怒之下刀斩数人,白龙珠城也因此换了新城主。
&esp;&esp;回到帝京之后,赤乌依旧郁郁寡欢,数日未理政事。在景王不断追问之下,中贵人韩敏不得已道出了实情。
&esp;&esp;比起心软良善的父亲,景王显然要理性得多。
&esp;&esp;“那姑娘的确十分可怜,但请父皇切记,您非白龙珠城之君,却是我大魏子民君父,牵君一发或动国体。若您继续这般郁悒下去,大魏也迟早会是第二个白龙珠城。”景王为了震慑他,故意将后果说得很严重,见赤乌果然提起了精神,又继续道,“儿臣也觉得白龙珠城女子可怜,但眼下政事逼人,不妨先将国库吃紧一事解决,至于白龙珠城…徐徐图之您看可好?”
&esp;&esp;赤乌点点头:“也罢,也罢。白龙珠城…那便日后再议吧。”
&esp;&esp;皇帝终于肯用膳,韩敏也很是高兴。可吃饱之后的皇帝又发起愁来——因为国库实在是穷,穷得近两年来连内廷都过得紧巴巴的,再这般下去,不仅他要减餐,恐怕官员的冰炭都抠不出来了。
&esp;&esp;大王萧雾东肖似其祖父,心思缜密,谋略胜人,是下一任君主的不二之选。他不立储,是因局势尚未安定,唯恐生出变数连累了优秀的长子,只能将政务慢慢下放,这样若有什么大事父子间也好一起商量。
&esp;&esp;而如今的他既想稳定眼下,又为白龙珠城心痛。
&esp;&esp;有没有一个万全之法,既能解救眼前之急,又能救白龙珠城于水火之中?
&esp;&esp;于是,事事同长子商议的他,第一次没有知会长子。
&esp;&esp;他打起一口锅,背在自己身上。
&esp;&esp;第536章
&esp;&esp;君向潇湘(十四)
&esp;&esp;“从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