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像落入清池的冷砚，化开一团墨气。
&esp;&esp;收回目光，月蕴溪指腹揉搓了一下方向盘，捻着心头的懊悔。
&esp;&esp;同一时间里，鹿呦做了个深呼吸，随意起了个话头：“有你早上看的乐谱的曲么？”
&esp;&esp;“没。下次找了给你听。”
&esp;&esp;“好呀。”
&esp;&esp;两人又闲聊了起来。
&esp;&esp;各自揣着心事，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esp;&esp;半个小时后，车在家门口停下。
&esp;&esp;鹿呦解开安全带下车，抿出一弯笑说：“谢谢你，蕴溪姐姐，这两天我真的很开心。”
&esp;&esp;车门刚关上，一道灯光打过来，有车停在了月蕴溪的车对面。
&esp;&esp;月蕴溪侧目看过去，心里突地一跳。
&esp;&esp;那辆车的后车门被推开，陶芯从车上下来，清甜的嗓音随蝉鸣响起：“鹿呦。”
&esp;&esp;月蕴溪看见，鹿呦朝那边转过了身。
&esp;&esp;蝉鸣高亢，将心都拽起来。
&esp;&esp;见鹿呦站在副驾驶的门边，陶芯的目光顺着车门滑进车内，看主驾驶位的月蕴溪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esp;&esp;再回转到鹿呦身上，她微讶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难以言喻。
&esp;&esp;有愤懑不高兴，还有受了伤的无助委屈，以及害怕紧张的慌乱。
&esp;&esp;这什么表情？
&esp;&esp;鹿呦蹙了蹙眉。
&esp;&esp;声嘶长鸣的蝉停了叫，陶芯张口质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esp;&esp;是吃醋白月光姐姐和她这个前任走太近，还是怕她把什么透漏给月蕴溪？
&esp;&esp;鹿呦懒得解析，冷笑了下，将要抬脚离开。
&esp;&esp;不知栖在哪棵树上的鸟乍然飞起，成群掠过天空。
&esp;&esp;在羽翼掀动的暗流里，月蕴溪空灵的声音低沉轻缓。
&esp;&esp;似若山谷林深处破雾的一声钟鸣，震荡人心。
&esp;&esp;“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么？”
&esp;&esp;第17章
&esp;&esp;同样的话，从月蕴溪口中出来，仿佛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
&esp;&esp;鹿呦的呼吸就像随着已然飞远的鸟，羽翼轻扇间，骤然浮起。
&esp;&esp;偏首看过去，正是华灯初上时，稀薄的昏黄光晕与铅灰的夜色碰撞出明暗，月蕴溪就站在那道分割线里。
&esp;&esp;眉眼被描摹得更加秾丽，尤显神色薄淡空白。
&esp;&esp;像张透光的白纸，边缘锋利，割着被望者。
&esp;&esp;陶芯嗫嚅了下：“不……”
&esp;&esp;不什么呢？不是？还是不可以？
&esp;&esp;却是没了下文。
&esp;&esp;天气闷热湿潮，一丝风都没有。
&esp;&esp;周遭蝉鸣鸟啁蛙叫，此起彼伏。
&esp;&esp;一声声将此刻的静默拉扯成黏濡的网，浮在人身上，很不舒服。
&esp;&esp;鹿呦再度想走，迈了不到两步就被陶芯上前一把扣住了手腕。
&esp;&esp;她挣了一下，陶芯却是攥得更紧。
&esp;&esp;月蕴溪的视线垂落过去，找不到合适的身份和立场去制止，终究只是叹声道：“不是说后天就要进组录节目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esp;&esp;“回来找哟哟。”陶芯看向鹿呦。
&esp;&esp;不知是光线太晦暗，还是真的没有情绪，她脸上的神情淡漠得好像清晨快散的薄雾。
&esp;&esp;只有对陌生人，鹿呦才会是这样的姿态。
&esp;&esp;陶芯沉声：“我们谈谈。”
&esp;&esp;手腕处的力量随话语加深，显然是不谈不放人。
&esp;&esp;接送陶芯的车还没走，司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无意按到了喇叭。
&esp;&esp;突兀、尖锐的一声。
&esp;&esp;鹿呦不想被人观摩看戏，便应道：“行，去你的练琴房谈。”
&esp;&esp;她低眸看了眼手腕，又往外抽了一下：“松手，很疼。”
&esp;&esp;闻言，月蕴溪蹙了蹙眉。
&esp;&esp;陶芯松开了手，轻声说：“对不起。”
&esp;&esp;鹿呦揉了揉手腕，没回应她。
&esp;&esp;穿过庭院，进屋关门时，鹿呦回身看了眼，月蕴溪没有跟上来，但也没离开。
&esp;&esp;与月韶打了声招呼，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esp;&esp;陶家有两间练琴房，一间在阁楼，冬冷夏热，不隔音，给了月蕴溪。陶芯那间在二楼，做了隔音墙。
&esp;&esp;练琴房不大，布置简洁，有扇一人宽的窗，窗帘是雪尼尔材质的抹茶绿，厚重遮光，将空间的密闭感拉到极致。
&esp;&esp;不是第一次来，鹿呦熟门熟路地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
&esp;&esp;从窗玻璃往下看。
&esp;&esp;月蕴溪还在楼下，以一种似是疲乏又似慵懒的姿态半倚着车门。
&esp;&esp;她手里拿着东西，看不太清，都是细细长长的。
&esp;&esp;不过很快，鹿呦便知道那是什么了。
&esp;&esp;是烟和打火机。
&esp;&esp;细长的烟被她低头咬在嘴里，细长的打火机上跃出一朵火焰，橙黄的光晕染在眉眼，又灭在驳黄的夜色里。
&esp;&esp;只余一点猩红，在唇的位置。
&esp;&esp;没想到月蕴溪也是会抽烟的。
&esp;&esp;似是有所察觉，月蕴溪蓦地抬头朝这看了过来。
&esp;&esp;很奇怪，明明覆了层烟雾，却还是能感觉到，月蕴溪的目光精准地抓住了她。
&esp;&esp;鹿呦一惊，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包了似的，倏然侧了身。
&esp;&esp;没完全背过身去，也没从窗前离开。
&esp;&esp;就以这样的姿势扶着窗框站着，余光里依稀还能见到那一点火星子。
&esp;&esp;嗓子眼有些发痒。
&esp;&esp;鹿呦咽了下喉咙，摸着包侧掏出烟，想起陶芯不喜烟味，揭开烟盒的手顿住，撩起眼皮。
&esp;&esp;停在她面前的陶芯果然一脸诧异的神色，微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