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两人很快就进了电梯,钢琴曲还没有结束,悠悠地漾在耳边。
&esp;&esp;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一下,鹿呦拿出来看了眼,是搬家软件的推送消息,让她为昨天的服务评分。
&esp;&esp;点进去,订单界面有显示出发地和终点的小区名。
&esp;&esp;鹿呦觑看“蓝湾”两个字,听着德彪西月光的尾声,忽然想到:“有件事。”
&esp;&esp;“嗯?”
&esp;&esp;“小时候学这首曲,听到有人拉大提琴我合奏。”鹿呦侧过头问,“是你?还是?”
&esp;&esp;钢琴曲播完,月蕴溪开了车门锁说:“虽然挺想也抢她一次。不过,不是我。”
&esp;&esp;也抢她一次?
&esp;&esp;鹿呦在心里提醒自己别忘了调查乐谱的事,嘴上继续着话题说:“我还以为是你,有一次做梦梦到,梦里去阳台看,看见你在收琴,感觉特别真实,都分不清是梦还是被我忘了的场景。”
&esp;&esp;“是有这个事。”月蕴溪走到车头跟她会面,“你可真是,真不错的记性。”
&esp;&esp;停顿的空隙,月蕴溪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esp;&esp;鹿呦揉着额头,吐吐舌头,“你这个弹人的习惯是从钟老师那儿来的么?”
&esp;&esp;月蕴溪想了想说:“应该算是,小时候住在钟阿婆家,一个月能见一次来看望钟阿婆的钟老师,每次都会弹我额头。”
&esp;&esp;西城旅游那会儿,月蕴溪有提过,在来蓝湾之前,她曾跟月韶在钟疏云西城的老房子住过一段时间。
&esp;&esp;但也许是因为这事就只提过那么一次,给鹿呦的印象不深。而认知里,钟疏云是弹钢琴的,月蕴溪是拉大提琴的。
&esp;&esp;以至于,她总以为月蕴溪是成名以后同钟疏云合奏演奏才互相认识。
&esp;&esp;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哦,原来这两人很早就相熟了。
&esp;&esp;鹿呦继续被打断的话题:“所以,我是真的有看到你在收琴,那你怎么不跟我合奏嘛?”
&esp;&esp;又不是没琴。
&esp;&esp;“当时就那一把琴,那会儿为了省钱,去演出的时候我没给琴买机票,运输路上摔坏了。陶叔给我重买了一把,陶芯也想要。”月蕴溪说,“刚好听你在弹,我就拿了乐谱给她让她跟你合奏,试试手感,看到底是要她原来的琴,还是跟我换。”
&esp;&esp;鹿呦抿了抿嘴,心情复杂。
&esp;&esp;虽然月蕴溪没明说,但她知道,陶芯多半是把琴抢过去不愿意还了。
&esp;&esp;“奶奶以前评价她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很自私的一个小孩儿。”鹿呦说。
&esp;&esp;月蕴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陶芯。
&esp;&esp;“说她永远觉着自己没有的东西才是好的,等把别人的东西抢到手里,需要用自己的东西做取舍的时候,又舍不得自己已经拥有的,就是既要又要的。我当时听着还挺不开心的,不乐意奶奶这么评价我朋友。”鹿呦侧目打量月蕴溪说,“不要吃醋哦,虽然我们之前谈过,但她喜欢的是你。”
&esp;&esp;月蕴溪神色平静,并没有介意的意味在里面,听到最后一句,甚至扬起了嘴角,淡笑说:“有没有可能她也不是喜欢我,就像奶奶说的,只是觉着自己没有的都是好的。”
&esp;&esp;“不知道。”鹿呦懒得多想这种复杂的情感了。
&esp;&esp;月蕴溪也没继续深推这个理论,问她:“然后呢?”
&esp;&esp;“然后?”
&esp;&esp;“然后你是怎么看待她的呢?能让你不认同奶奶的想法。”
&esp;&esp;“因为她跟我说过,她以前还有个弟弟,弟弟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但是她不行,她只能得到无尽的贬低。刚开始,她觉得是她不够优秀,所以很努力地学习、装乖、讨好大人,但是换来的是无视。”
&esp;&esp;走到电梯间,鹿呦按了上行键,上面似乎有人占着电梯,没有动静。
&esp;&esp;“我没有体验过被无视的感觉,但我想象了一下,感觉挺不好受的。”
&esp;&esp;月蕴溪揉了揉鹿呦的头,完全没办法吃醋或者介意,因为她喜欢鹿呦,就是源于鹿呦会共情、理解别人的处境,能够在这个多人人心冷漠的大环境里,保持一颗怜悯之心。
&esp;&esp;爱人是一种能力。
&esp;&esp;也许连鹿呦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能力,不是她的天赋异禀,而是有人将她教得很好。
&esp;&esp;“然后她说,有次弟弟拿走了她的作业本,她就抢走弟弟的玩具。然后她被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妈妈都骂了一通。她说,就算被骂被打,那也是好的,至少他们能看见她。
&esp;&esp;所以我想,她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没有人指正她的错误行为,也没有人教育她该怎么做。
&esp;&esp;有时候她给我的感觉。
&esp;&esp;就很像她捡回来送我的溜溜球,太久没人管,饿得太狠了,出门遛看到啥都要吃,不停地叫,来引起关注,还有分离焦虑症,人不在身边就拆家。”
&esp;&esp;说到这里,鹿呦转头看了眼月蕴溪,看见她皱着眉头,连忙补充,“我这个可能说得不太恰当。”
&esp;&esp;月蕴溪眉眼慢慢舒展,“还好,挺形象的。”
&esp;&esp;“那你皱眉干嘛?”
&esp;&esp;“因为……”月蕴溪明显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过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这些。”
&esp;&esp;鹿呦惊讶:“她没跟你说过么?”
&esp;&esp;“只知道她有个弟弟,陶叔经常会提,但没听她说过。”月蕴溪推断说,“我想刚开始,是她对我和妈妈比较排斥,所以没说。后来好些了,陶叔都不提她弟弟了,不开心的事已经翻篇过去,她也没必要再提。”
&esp;&esp;鹿呦点点头。
&esp;&esp;电梯终于有了动静,很快下来,敞开门,里面站了十几个人,有乐队四人,还有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拎着化妆箱的化妆师……
&esp;&esp;拖把为了好好利用今天生日宴的重聚吸粉,特地写了脚本,第一幕是在停车场录制乐队很巧地同一时间到场的视频,彰显她们缘分未尽。
&esp;&esp;电梯半天不下来,就是她按了长停键,等着给她拍短视频的员工拿道具,顺便讲剧本,结果讲得太激动,忘了关电梯门切掉长停指令。
&esp;&esp;鹿呦没想到电梯里面有乌泱泱一堆人,她刚好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个个仿佛要去走红毯的冻人穿搭,愣在原地,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拢紧外套。
&esp;&esp;真是一生要出片的中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