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鹿呦长长地舒了口气，看一眼远处的天，微微泛白。
&esp;&esp;她转身，慢腾腾地走进院子。
&esp;&esp;天亮了，梦该醒了。
&esp;&esp;穿过院子，上楼，回到卧室，门被摔得很响，月蕴溪将自己和臂弯上挂着大衣都扔进被褥里。
&esp;&esp;雨停了，世界安静，听不到什么声响。
&esp;&esp;不是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或许也没有到一败涂地的境地，只是那痛苦清晰。
&esp;&esp;远比她预想的还要沉重。
&esp;&esp;被褥被她深抓出褶痕，压抑的呜咽完全抑制不住地渗透出来，许久，久到晨光熹微渗透纱帘。
&esp;&esp;手机振了一下，闷在口袋里的声音，打破寂静。
&esp;&esp;她闭着微潮的眼去大衣口袋摸，蓦地一顿。
&esp;&esp;睁开眼，长睫轻轻眨一下，终于看清，手上捏着的尾戒，是她后来送鹿呦的那枚。
&esp;&esp;她们在钢琴上做的时候，还戴在鹿呦的小拇指上。
&esp;&esp;如今，这枚戒指却在她的大衣里，只能是后来披着她大衣拿她手机的时候，鹿呦将它脱在里面了。
&esp;&esp;且不是无意的。
&esp;&esp;——“我给你一个不是梦的证据。”
&esp;&esp;连噩梦都要让她清晰地知道，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esp;&esp;另一只手抓着的手机屏幕上，挂着陈菲菲给她发来的消息：【呦呦今天坐高铁来我这。】
&esp;&esp;很好，有她回忆的房不住了，车也不开了。
&esp;&esp;心里烦乱，月蕴溪攥着那枚尾戒，面无表情地扬起手，摔出去。
&esp;&esp;掉落、碎裂的声响。
&esp;&esp;两瓣，分开躺在地板上，她紧绷的神态，像断了的琴弦彻底失控，被痛苦狠狠攫住，捂在双手里，洇出一片潮湿。
&esp;&esp;她的梦与现实一致，都碎了。
&esp;&esp;第87章
&esp;&esp;奶奶和刘姨起了床，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听到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扶着栏杆往下瞧。
&esp;&esp;鹿呦拆了一袋藜麦吐司，边吃边在客厅转悠，东张西望找东西的模样。
&esp;&esp;小比熊跟着她，四只爪子踢踢踏踏地踩在地板上。
&esp;&esp;“找什么呢？”奶奶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esp;&esp;鹿呦仰头，咽下嘴里的面包，嗓音沙哑而无力：“刚回来，我那个蓝色的行李箱，有看到么？我记得放客厅来着。”
&esp;&esp;刘姨说：“放你屋里了。”
&esp;&esp;她望着鹿呦，嘴唇动了动，似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却是没再出声。
&esp;&esp;“准备去哪儿？”奶奶边下楼边问。
&esp;&esp;鹿呦说：“菲菲老家，我去找她玩几天。”
&esp;&esp;“菲菲回老家了？不是说带她妈妈到处玩的么？”奶奶微微感到讶异。
&esp;&esp;“不知道，说是她妈妈突然想回了。”
&esp;&esp;奶奶神色凝滞了几秒，犹豫问：“她妈妈的那个病，治得怎么样了？”
&esp;&esp;鹿呦摇摇头，有不知道的成分，也有不乐观的成分。
&esp;&esp;奶奶无声叹了口气。
&esp;&esp;仿佛只是在叹息他人必定的宿命。
&esp;&esp;“准备过去玩几天？”奶奶问。
&esp;&esp;走到餐桌旁，鹿呦左手拎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闻言，手停了一下。
&esp;&esp;小拇指微微翘着，没了尾戒的遮挡，疤痕像脱离了束缚，狰狞而醒目地盘在指节上。
&esp;&esp;目光落在那里，鹿呦想起留了这道疤给她的继母。
&esp;&esp;是鹿怀安身边不停更换的女人里，最像章文茵的一个。
&esp;&esp;其实最初，继母对她不算坏，是在某天看到章文茵的照片后才变的，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变得歇斯底里。
&esp;&esp;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女人捂着脸痛哭流涕地对女警察说：“我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她爸给我拿的是鞋套，但她给我拿了拖鞋。婚礼那天，我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低血糖，她给了我两颗糖，把自己那份肯德基都给了我，我发烧的时候，她一晚上没睡，拿她爸的酒给我降温。我是真的有想过把她当女儿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sp;&esp;警察姐姐说：“后悔也没用了，但请你记住这份后悔，请永远记得，别在情绪上来的那一刻，忘了对方所有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理智，也要捕捉到它，克制住自己，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esp;&esp;那个女人记没记住不知道。
&esp;&esp;鹿呦是记得清清楚楚。
&esp;&esp;所以，她想，至少得呆到她可以冷静做一个决定的时候。
&esp;&esp;而她无法确定具体的日期。
&esp;&esp;“可能得有一阵，不会太短，应该也不会太长。”水快满到杯口，鹿呦放下水壶，“我尽量早点调节好，早点回来吧……”
&esp;&esp;奶奶走到她身边，抬手摸她的头，顺着长发往下抚了抚，“奶奶不是要催你，只是想有个数而已。菲菲老家风景好，去看看山看看水，等心情好了，豁达了，想清楚了，再回来……”
&esp;&esp;尾音里未尽之意，鹿呦听得明白，是回来解决一堆繁琐的情感问题。
&esp;&esp;“好累，我去洗个澡睡会儿。”
&esp;&esp;奶奶拍拍她的肩，收手时忽然想到问：“是今天出发么？”
&esp;&esp;“嗯，睡醒就出发，准备坐高铁去。”鹿呦抬起手，倏地一顿，视线落进表盘里，但没聚焦在指针上。
&esp;&esp;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看表去确认时间。
&esp;&esp;——“我的时间都在你那里。”
&esp;&esp;——“决定权在你那里。”
&esp;&esp;好相似的话，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esp;&esp;表带箍在手上的感觉一下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要嵌到皮肉里。
&esp;&esp;又紧，又疼。
&esp;&esp;鹿呦放下手里没吃完的吐司到餐桌上，慢腾腾地去解表带。
&esp;&esp;“那先买票，买了再去睡，早点买还能有坐票。”
&esp;&esp;看她面无表情地解开表带，把表揣进大衣口袋，奶奶话音也跟着稍停了几秒说，“看着点时间，定个闹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