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两边无声对视了片刻,萧挽风却又问她,“你不喜我看顾你。想要谁来看顾?”
&esp;&esp;“不必看顾我。”谢明裳躺了回去,又拿被子盖住了头。
&esp;&esp;萧挽风转身离开内室。
&esp;&esp;离去的步子太大,带动起风,熄灭了那点如豆的油灯。内室陷入黑暗。
&esp;&esp;谢明裳在床上翻来覆去。
&esp;&esp;她想回到美梦中,化身麋鹿、花豹,随便什么动物都行,总之绕雪山一圈做个告别,只可惜始终无梦。
&esp;&esp;再睁眼时,天光大亮。透过窗户碧纱,细细点点的阳光映照在纱帐上。
&esp;&esp;谢明裳躺在床上,依旧满喉咙的血腥气,抬起手,注视着映上手背的模糊日光。
&esp;&esp;这是她在河间王府的第七天。
&esp;&esp;屋里又站着两个窈窕的身影。她这边一动,外头便察觉了,两个身影停下洒扫动作,同时转向床边。
&esp;&esp;“别动帐子!都退下。”谢明裳喝道。
&esp;&esp;帐子外的人却并未听话退下,反倒快步靠近。
&esp;&esp;床边的那个听到动静,转身抢先掀开帘子:“娘子醒了!”
&esp;&esp;那声音极耳熟,清脆声线满怀惊喜。谢明裳吃了一惊,原本向着床里的视线霍然转向外侧。
&esp;&esp;掀帘子探头进来的,赫然是兰夏。
&esp;&esp;谢明裳这回的吃惊比睡梦中被满喉咙的血腥气惊醒更甚,居然一下子撑坐起身,抓住兰夏的手:
&esp;&esp;“你怎么来了?谢家——”
&esp;&esp;“谢家好
&esp;&esp;好的,我们都好好的。郎主和大郎君把罚银筹得半数了,十万两送去兵部,圣上恢复了郎主的车骑大将军封号。”
&esp;&esp;“辽东王的叛军听说过了河,逼近虎牢关下,京城人心惶惶,传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大户人家往南逃难的。许多贵人前来拜访我们郎主,劝郎主请战出征,讨伐逆王。”
&esp;&esp;兰夏憋狠了,竹筒倒豆子的冒出大段最近发生的事都不带停歇,末尾没忍住,弯出一句哽咽。
&esp;&esp;“大家都好好的。只有娘子你,怎么来河间王府了……”
&esp;&esp;另一侧的帐子也被撩起,鹿鸣探头进来,噙着泪又噙着笑,冲着床头坐起的谢明裳深深福身。
&esp;&esp;“我们服侍娘子更衣。”
&esp;&esp;谢明裳靠坐在床头,难得露出几分茫然。大清早的,脑仁一阵阵地发疼。
&esp;&esp;“我来河间王府是宫里的意思。你们两个来河间王府做什么?身契的事,母亲没和你们说?”
&esp;&esp;兰夏和鹿鸣互看一眼。兰夏忍不住嘀咕。
&esp;&esp;“夫人说了。娘子把我们两个的身契烧了,放我们出府。然后呢?我们就该收拾收拾东西走了?我们两个从小跟着娘子到大,娘子原来没把我们当谢家人。”
&esp;&esp;谢明裳抬手缓缓地捏眉心,她恨不得自己还在做梦。
&esp;&esp;眼前这两个在梦里出现,梦醒了还能踢回谢家去。
&esp;&esp;“亏得你们不是谢家人。你们要是谢家人……咳咳咳……”
&esp;&esp;喉咙太干渴,说了半句便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嗓子咳嗽起来。
&esp;&esp;兰夏慌忙捧着茶盅来。
&esp;&esp;“刚才听娘子说话,声音哑得厉害。快喝点水。喝完了再慢慢说话。”
&esp;&esp;谢明裳就着兰夏的手喝了半盅温水。
&esp;&esp;原想喝两口润润嗓子,好好地骂一通这两个扎进虎狼窝的傻子,再把人劝走。
&esp;&esp;谁知干渴已久的嗓子就像干涸开裂的土地,碰着水源就止不住地吞咽,直喝完了整杯才停下。
&esp;&esp;她呛咳了一阵才继续往下说。
&esp;&esp;“……你们要是谢家人,现在还陷在宫里哪处旮旯哭呢。谢家这艘破船漏水,做谢家人有什么好,放你们出去有什么不好。还来河间王府,我娘叫你们来你们就来了?没见过河间王当街杀人,还是没听到外头挨板子?”
&esp;&esp;鹿鸣捧着衣裳站在床边。
&esp;&esp;她向来话少,但说出口的都是深思熟虑千百遍的话。
&esp;&esp;“说来说去都劝我们走。娘子去寻杜家的当夜,郎主早打通了关节,有意放娘子出京城。那夜娘子为何不走?娘子对谢家不离不弃,我们也对娘子不离不弃。同样的事,娘子做得,为何我们却做不得?”
&esp;&esp;兰夏叉腰道:“对!我们哪里是夫人吩咐过来的?说句不客气的,我们又不是夫人院子里的人,想跑早跑了。我们担忧娘子才来的。”
&esp;&esp;谢明裳点点头:“你们不是奉命过来,是担忧我才来河间王府照顾。你们的心意我听得清楚,但你们明白河间王府是个什么地方?”
&esp;&esp;她抬手指窗外:“你们过来时没看到院子厢房躺着的四位女官?说起来还是宫里派来的人。两天前,她们四个在庭院被人捆着打板子,血腥气半夜才散了。”
&esp;&esp;兰夏不以为然,“打板子算什么。郎主在家里有时火气上来,还会拿军棍亲自罚护院呢。”
&esp;&esp;谢明裳心里泛起一点后悔。她和五娘夜去梨花酒楼的那趟,怎么没带上兰夏呢?关门清场的血腥场面,没叫她亲眼见识一回。
&esp;&esp;“河间王和我爹爹不一样,他性子酷烈得多。你们来得太莽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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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三位小娘子同时闭嘴。
&esp;&esp;虚掩的门被人敲了敲,顾沛在门外道:“卑职奉命送朝食。”
&esp;&esp;鹿鸣和兰夏警惕地站在两边,谢明裳坐在床沿,注视着顾沛带几名亲兵送进朝食,忙忙碌碌地摆放碗盘。
&esp;&esp;这一切仿佛几天前某个早晨的重现。
&esp;&esp;最明显的变化,屋里取来清粥布菜的,换成了鹿鸣。
&esp;&esp;第二个变化,顾沛的话比他兄长顾淮多得多。
&esp;&esp;“娘子尝一尝粥的味道。冷了热了,哪处不合口味,直接跟卑职说,我命人端回厨房去重做,娘子莫要摔碗。”
&esp;&esp;谢明裳耳边听着顾沛絮絮的叨念,心里想着冯喜。
&esp;&esp;面甜心苦。口蜜腹剑。
&esp;&esp;有兰夏和鹿鸣在身侧,她未说什么,任由顾沛摆好朝食,把桌上冷掉的茶水换成热水,领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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