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少年身上裹着的原来是兽皮。用各色毛皮凌乱缝合而成,手艺惨不忍睹,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有点像传说中东拼西凑的百衲衣。倒是足够厚实保暖。
&esp;&esp;风暴过去,少年从马腹下钻出,坐在被大风暴雨浇灭的柴火堆前,试图重新生火。
&esp;&esp;他已经忍很久了。昨夜戈壁风暴难熬,仿佛地狱发出的尖锐呼啸声席卷大地。
&esp;&esp;他蜷在马腹里听着,起先惊悸难眠,后来困倦占了上风,刚积攒些混沌睡意就被身侧躺着的人踢醒,如此两三回,整夜无眠,忍无可忍。
&esp;&esp;“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中原人人都懂得的道理,你家里父母竟没教过你么?”
&esp;&esp;谢明裳梦里的视野只见头顶山崖,看不到第二个说话的人。
&esp;&esp;耳边有个困倦的少女嗓音在说话。
&esp;&esp;“你吵死我了。我们关外的人爱怎么睡就怎么睡。上千里的戈壁滩上,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每晚非得用同个姿势睡觉的怪人。难得风暴过去,别吵我,再睡会儿。”
&esp;&esp;梦境里的兽皮褴褛少年被噎得说不出话,开始发狠地打绒石,黑暗里飞溅起许多火星。怎奈何柴火太湿,始终没办法点燃柴火。
&esp;&esp;他深重呼吸几次,抬手把绒石砸去地上。
&esp;&esp;划痕累累的绒石咕噜噜滚去视野死角。一只有点眼熟的纤长秀气的少女的手追过去把绒石捡起。
&esp;&esp;看不见脸的少女蹲着挑拣了几根松木枝「1」,小刀批成细条,横三条竖四条地垒起,绒石凑近松枝细条,耐心地一次次击打火花。
&esp;&esp;随意地擦上十来下,呼一声,火苗砰地燃起。
&esp;&esp;“这不就点着了?用巧劲,别用蛮力。说你笨你还不认。”
&esp;&esp;谢明裳在梦里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esp;&esp;朦朦胧胧的梦境里映出明亮的火焰光芒。山洞里兽皮少年的背影如水波般抖动融化。
&esp;&esp;戈壁风暴过去,一轮明月高悬崖顶。
&esp;&esp;——
&esp;&esp;谢明裳完全清醒过来在四更前后。
&esp;&esp;窗外天还黑着,梦境里的山洞也黑,她一时竟分不清真实和梦境,本能地抬手摸了一把身侧。
&esp;&esp;被褥凌乱,身边睡整夜的人已起身了。
&esp;&esp;萧挽风立在床边,正在系犀皮带,整理护腕,往腰间挂刀。
&esp;&esp;他今日上半身披了甲。
&esp;&esp;听到帐子里细微的动静,不回身地道:“天还早,你继续睡。”
&esp;&esp;谢明裳侧躺着看他披挂甲具的动作。
&esp;&esp;两当铠属于轻便的甲具,前头一片甲具护心,身后一片甲具护后背,肩头和胳膊没有穿戴护甲。
&esp;&esp;大将在城头巡逻、不必冲锋陷阵时,时常披挂轻便的两当铠。
&esp;&esp;她还是问了句:“今天怎么要披甲?朝廷派殿下领兵出征了?”
&esp;&esp;萧挽风转过身来,视线在她脸上转过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