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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1 / 1)

&esp;&esp;谈话间,检察官们视线再次落向他。

&esp;&esp;不得不说,徐家某些人够贪够腐,可从未涉政的这些孙辈,个个生的人中龙凤,无论外貌还是形象气度,真与上一辈的酒囊饭袋天差地别。

&esp;&esp;问题落下,录音器工作声嗡嗡。

&esp;&esp;斜前方的白炽灯照眼,徐羽树眼眶发酸发胀,他似有千言万语,未戴镣铐的手腕放在桌边松松交握,小拇指无意识磨蹭。

&esp;&esp;有记录员觉察,稍微留意,按照大概频率试着写几笔,得到一个字。他翻开名册顺着看了圈——查无此人。

&esp;&esp;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与案子无半分牵扯。

&esp;&esp;他也没放在心,继续等方才那算不得审问的问题答案。

&esp;&esp;“因为我的……”

&esp;&esp;曾经很好的朋友、叔叔家的弟弟、还是年幼胡闹偷偷拜过天地假的小妻子?

&esp;&esp;称呼在徐羽树嘴边打了滚边,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最终沉默绕回接上话。

&esp;&esp;“……他厌倦躺在水面看天空,他想看远山丛树孤星,他想知道月光最先照到的树有多高,会不会比徐家老槐树还要大。”

&esp;&esp;记录员笔尖一顿,但很快继续速记。

&esp;&esp;“你很爱她。”

&esp;&esp;检察官们不知道徐羽树说得谁,潜意识默认话题中的“他”是女生:“清点结束前原则上你不能出省,如果那边实在是无法调出值班人员,出具申请后方可上报审批。”

&esp;&esp;徐羽树沉默。

&esp;&esp;他想在这里多待会儿。

&esp;&esp;听说徐钰鸣就在隔壁市,他想找他。

&esp;&esp;“徐先生?”

&esp;&esp;——可他愿意见他吗?

&esp;&esp;“好的。”

&esp;&esp;检察院的空气带着肃穆,徐羽树走出去两个路口,萦绕在鼻腔的油墨气息散去,他捂住鼻腔呼出团雾。

&esp;&esp;徐晋枟怎么说来着?

&esp;&esp;如果起底搜查没有徐钰鸣,他就要遵守先前约定离开人五年,徐羽树怕徐家审查波及到徐钰鸣,不敢光明正大露面,来到于川给的地址附近。

&esp;&esp;区与区的差异显而易见,过了天桥再往前走,城市光线顿时黯淡,灰扑扑一片待拆未拆的棚户区。

&esp;&esp;徐羽树停在公交站。

&esp;&esp;他看着,呼吸逐渐放缓。

&esp;&esp;如果每块区域都存在中心区,那以这公交站为圆点向外划分,各种小摊贩汇聚,吆喝声叫卖声,混合一起传出去近二里地远。

&esp;&esp;原本干净整洁的油柏路,由于常年被油烟食物熏染,很多区域呈现更深沉的颜色。

&esp;&esp;一块一块连起来,像是狗皮膏药,走起来脚步明显变慢。

&esp;&esp;徐羽树没几步就停下了。

&esp;&esp;他好久没有见徐钰鸣,已经忘记对方的身形与声音,哪怕两人擦肩而过,他能认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esp;&esp;那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esp;&esp;徐羽树掏兜,掏出来一把零钱,绕过车站来到背面,准备买半斤糖炒栗子带走,摊主示意他往前站,后面来人了。

&esp;&esp;“我不是小孩子了,小钰吃糖。”

&esp;&esp;身后脚步传来,童声奶气。

&esp;&esp;徐羽树递钱的手顿住。

&esp;&esp;他大脑一片空白。

&esp;&esp;捕捉到熟悉名字,鼻腔重新嗅到检察院的肃穆气息,熏得他两眼几欲落泪。

&esp;&esp;“半斤焦糖口味,还掺雪红果么?”

&esp;&esp;摊主动作麻利撑开纸袋,刚要封好口递过去,眼前忽然一暗,手中顿空,面前气宇不凡的男人突然快步去追,将那份并不重的糖炒栗子轻手放进瘦小身影提着的菜篮里。

&esp;&esp;徐钰鸣未发现。

&esp;&esp;反而是他牵住的孩子看见了,虽然还回应着妈妈的询问,可视线冷冷扫来,等看清冲自己比划嘘声的徐羽树后,她眼里情绪好像就如见过对方般惊讶。

&esp;&esp;她看看徐羽树,又看看妈妈。

&esp;&esp;现在想来,徐莺应该认出自己是谁,却没有声张。

&esp;&esp;时间过去太长、太久,他几乎忘记当天见到徐钰鸣时候的心情,唯独记得他快步向前,跟随人潮慢慢转身抬眼。

&esp;&esp;“……”

&esp;&esp;他屏住呼吸。

&esp;&esp;直到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徐羽树脚步渐渐放缓,憋得肺部几乎要爆炸。

&esp;&esp;视网膜留下的影像清晰。

&esp;&esp;他一遍遍在脑海重复,心脏跳得快要从嘴巴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摘掉口罩帽子大口呼吸冷空气,死死按住胸口,不顾周围异样目光弓腰。

&esp;&esp;弟弟瘦了。

&esp;&esp;不是自然少吃的瘦,而是整个人因磨难受苦,生命力快要枯萎的衰败,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毫无生气,衣服很不合身,袖口都磨破了布,露出一截苍白手腕。棉袄空荡荡,远远看去像行走骨架,哪有半点人气。

&esp;&esp;至于旁边那个小孩子……

&esp;&esp;徐羽树第一眼瞧见她就喜欢不起来。

&esp;&esp;五官太像徐晋枟,如果月子里还无法分辨婴儿模样,周岁很能猜到她长大的五官。

&esp;&esp;没有实权,他自身难保,更何况在这节骨眼去护同样手无寸铁的弟弟?

&esp;&esp;徐羽树如战败丧家犬,拨开人群拼命往徐钰鸣消失的方向跑,街区杂乱,胡同接着胡同,岔路口多如牛毛。

&esp;&esp;他还没同徐钰鸣说一句话。

&esp;&esp;这一丢,就断联了六年。

&esp;&esp;直到徐晋枟打电话,让他赶紧去高速路事故地救人,徐羽树从单位宿舍床滚摔,来不及收拾妥当开着那辆破皮卡冲下山。到处鸣笛声、哭喊声、烈火烧灼噼啪声,混合成醒不来的噩梦。

&esp;&esp;徐羽树一次接一次地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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