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的填色。”
&esp;&esp;“确实,确实……”
&esp;&esp;黄景秀禁不住一再喃喃地说,她的手指甚至不敢落到书页上,而是这样虚虚地抚摸着铜版纸上丰富多端、变化过渡得极为自然,仿佛浑然天成,就像是截取了一小段‘真实’印在纸张上的画面,上头那浓绿色的植被、人们的情态、服饰,都是那样的生动,简直如在目前!
&esp;&esp;比较起来,文章反而已经无关紧要了,这本书实际上集合的就是报纸上关于南洋驸马庄长寿的报道,故事本身的确是离奇的,还集合了南洋公主这些元素,谢六姐认为有历史价值,大概是因为这一点。至少,每一张仙画都是那样的引人入胜,仿佛一下就把异域风情,塞到了黄景秀的鼻尖底下,而倘若结合了故事来阅读,在照片上还能看到更多有价值的,相对应的东西。譬如说,三公主对庄长寿介绍她的部族和图腾,便可在照片里找到相应的图腾画——
&esp;&esp;哪怕是一期不落地看完了连续报道,看过报纸版画的人,在这样的书面前也难免要迷失自我的。更何况黄景秀并没有一期不落看报纸的条件?在万州府,能隔三差五看一期买活军的报纸,都算是消息相当灵通的了。不用多说,这天下午,她的时间门便多数交代给了‘南洋派’了,反复看完了《我在南洋做驸马》。
&esp;&esp;并且因为下一个客人等着要看,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将其交回之后,她便立刻看起了南洋派的其余书籍,有些也是下南洋的活死人,用自己的口吻写出的游记,其中的内容可以和《驸马》相互印证,让她对于那仙画中的景象有更深刻的了解。谢金娥离开去开了个汇报会议,出来找她去食堂吃晚饭时,黄景秀且还看得如痴如醉,连晚饭都不想吃了,“我不吃,我不饿——我在这对付一口面就行了,金娥姐你去吃吧,租书店天黑就关门,到时候我再去食堂找你。”
&esp;&esp;“真是个书呆子!”金娥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罢了,也来不及了——今晚幻灯片上的是《驸马》,我估摸着,我们要去食堂出来,说不准还买不到票呢!那就在这对付个粽子吧!我们吃了刚好还书排队去!”
&esp;&esp;按道理来说,似乎不该在租书店吃有馅有油的食物,避免污损了书籍,不过,买地的书籍毕竟是便宜的,而且,还有茶馆兼营的书铺进行竞争,因此租书店的规矩和服务都在悄然的完善,对于两个雅洁女娘一边看书,一边悄悄吃粽子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个女娘因此得以享受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快乐——黄景秀出于自身尊重字纸的习惯,左手拿着粽子,右手翻书——她中午的确吃得太饱了,只吃一个洒白糖的碱水粽子便足够饱。
&esp;&esp;但金娥下午不但跑步了,而且还走来走去,又去开了个长会,小小的人吃了个足有小臂长的咸蛋黄鲜肉粽,这才满足——粽子毕竟是所有便餐中最顶饱的一种,她掩着嘴巴打了个嗝,“走罢,他们要收摊了!”
&esp;&esp;租书铺在晚上会把椅子翻在桌子上,表示不接待坐铺客人,但还经营租还业务,主要是怕客人太多,打翻火烛造成火灾。这个考虑,是可以得到大家体谅的,此时天色已经入暮,各商家都在挂灯笼,黄景秀看了一个下午的书,起身后稍稍有些晕眩,也因为看书久了,看远处还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睛,扶着谢金娥缓了缓,这才扭过头看向骑楼外的街道。
&esp;&esp;“这——”
&esp;&esp;在这个下午,已经饱受了几次震惊的景秀,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麻木,甚至于看到任何景象都不能再吃惊,但,或许是因为刚刚吃下去的粽子,提供了新的能量。她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光华璀璨的世界,流露出了一副乡下人一般的蠢相来。
&esp;&esp;“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esp;&esp;她痴痴地念诵着故往的名作,“东风夜放花千树,这就是东风夜放,星花如雨么……”
&esp;&esp;第534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esp;&esp;万家灯火闹春桥, 十里光相照,最是人间灯火能入诗词,黄景秀自然也是见过上元夜灯的。千年以来, 上元就有走百病的风俗, 男女老少不论贵贱,都着白衣, 妇女走街串巷,形成一队,往往要绕城一周,或是出城前往城外近郊某处寺庙, 供佛、祈福、观灯而归。便是万州‘山上’最富贵的人家,这一夜也不会禁止女眷出门。
&esp;&esp;黄家这里, 每年则是由她奶娘带着她去‘走百病’, 对于这个习俗, 家里是很当真的, 因为黄景秀的母亲体弱多病,她还在襁褓中时便染疫去世了, 黄举人唯恐女儿也遗传了妻子的弱质,因此每年上元节, 都要奶娘带她,从山脚处的码头开始, 一直走到山顶的亭子处, 在亭子中祈求平安,随后再下山回家——为什么是奶娘带着?因为万州的风俗,走百病要妇女带着才能灵验。
&esp;&esp;直到奶娘去世为止,黄景秀年年上元夜里都要在外逗留许久,那天晚上, 城中灯花如昼,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花样百出的灯笼到处地悬挂着,人们手里提着的绛纱灯,这是不便宜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山上的女眷出门了,孩子们手里举着的小鱼灯,烛光照透了彩纸,掩去了陈旧——灯笼在山上也未必是年年换的,更何况山下了?一盏灯笼精心呵护,能用十几年呢,便是偶有破损,赶快发现了去找裱糊匠,也能经过妙手恢复如初,在夜里是轻易看不出瑕疵的。
&esp;&esp;还有滚在地上顽的滚灯,设计得极为巧妙,不论其如何滚动,中间装着烛芯的部分始终稳稳当当,绝不会有倾倒的危险。悬挂着如花瓶、如铁蒺藜的吉利彩灯,五颜六色的彩纸在灯光映照之下,都像是活了过来,灯上绘了的人物、花鸟、鱼虫、山水、日月……在光影中扭动着,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从光中脱出,灯市有一种奇妙的氛围,好像模糊了现实和想象的界限。黄景秀对于灯火,是有一种别样的喜爱的,她熟悉那朦胧而又坚定,和影子纠缠相伴的光亮——
&esp;&esp;但是,买地的灯,又哪来的影子呢?哪来的彩纸呢?买地的灯,根本就不是用纸糊的!自然也没有了彩光和剪影——没有人舍得在宝贵的玻璃上贴花样:不错,买地的灯全是玻璃做的!一根根蜡烛、一盏盏灯芯很粗的油灯,在玻璃灯笼中散发着耀眼的光,经过玻璃四面的折射,简直就像是一个个小太阳,两三个并排地挂在一起,这深蓝色的天空都要被映得亮了起来……在这样的光华之下走过,只怕连脸上的毛孔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简直连黑夜本身都被完全驱除了,完全失掉了夜的韵味。
&esp;&esp;哪怕只有一家店铺,挂出了这样的玻璃灯笼,也足够让人惊叹的了,而黄景秀看到的,却是这一条街上,几乎所有店铺,或者多,或者少,都挂着同样的灯笼招徕顾客。这怎么能不让她发出‘东风夜放花千树’的赞叹呢?即便没有烟花,这乍然升起的星光,难道不比焰火更加璀璨绚烂吗?比起上元夜那需要细心品鉴的朦胧灯火,此时的买地玻璃灯,是如此的简单直接,却又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势,好像一下就席卷了她对于黑夜,对于灯火的认知!
&esp;&esp;仔细想想,这还不是买地的上元夜,而是他们日常随处可见的一个晚上啊!
&esp;&esp;“其实耗费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