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见谢知珩饮下汤药,不复方才低沉抑郁,李公公收来空碗,到外间使人传膳。
&esp;&esp;早早热着的膳食一人一人的端来,将圆桌铺得满满。
&esp;&esp;有人试毒时,李公公已为谢知珩穿好衣裳,今日不见诸臣,便未着太子袍服,只套了件常服。
&esp;&esp;处病中,谢知珩胃口不好,只用了几口,便挥手让人拿走。
&esp;&esp;李公公担忧不愿,但还是遵从,只是让人送来谢知珩喜用的糕点,摆在他手旁。
&esp;&esp;“外头怎又闹?”
&esp;&esp;撑起精神,批阅奏折时,谢知珩听到外间的声音。
&esp;&esp;太监跑来,李公公才知道,告与谢知珩:“是小殿下,今日大抵晕觉,困魇,哭着找殿下。”
&esp;&esp;对这个孩子,谢知珩着实不喜。
&esp;&esp;他的出生伴随整个皇宫的噩耗,太子妃因他难产而死。天后于当日害病,躺于榻上不起,没几日,也病逝。
&esp;&esp;谢知珩抵着额头,重重呼出一息,勉强道:“让人抱来。”
&esp;&esp;阿娘的劝诫在耳边萦绕,逼得谢知珩接受这个孩子。
&esp;&esp;天后:“珩儿,阿娘知你不爱这孩子,也许他是你此生唯一污点。或许日后,你会怒极而摔死他。”
&esp;&esp;“可阿娘想说,他毕竟是无辜的,衡遇也是被受侵害的无辜者,你不可以异样眼光看他们。”
&esp;&esp;“毕竟是皇室血脉,留他一命,留他平安喜乐便可。”
&esp;&esp;平安喜乐,那孤呢!
&esp;&esp;困扰的噩梦再次袭来,谢知珩咬牙想抑制,但浑身颤抖,握朱笔的手指也抖得不行,几乎要在奏折上画下重重一横。
&esp;&esp;涌上的怒与怨充斥全身,朱笔往地上一摔,又起身太快,猝不及防,手旁的糕点被牵扯,摔落在地。
&esp;&esp;“啪!”
&esp;&esp;碟碎的声音太响,震得宫内几人匍匐不敢,在谢知珩重怒之下,连声音都是错误。
&esp;&esp;除一人。
&esp;&esp;方被抱进的谢以楠本就惊吓未去,又遇谢知珩生怒,父亲通红极怒的眼眶,虽没看向他,却也如恶鬼般害怕。
&esp;&esp;“哇呜呜,不要、不要父王!”
&esp;&esp;谢以楠哭着缩在奶姆怀里,双手捶打,不愿让李公公抱他。
&esp;&esp;李公公眼露无奈与退不去的担心,既想安抚小殿下,又想去瞧瞧谢知珩可否受伤。
&esp;&esp;“先抱小殿下下去吧。”
&esp;&esp;李公公摸了摸谢以楠的发顶,慈善和蔼的笑意,与刻意捏造的丑角脸,倒是让谢以楠不再哭。
&esp;&esp;等人不在,李公公走到谢知珩旁,端来浓茶,让谢知珩稍微缓缓。
&esp;&esp;“今日的龙涎香,燃得不太够,让殿下受惊了。”
&esp;&esp;李公公亲自去点,无色的香云此刻化形般有了实质,浓郁地欺压指尖,又似薄纱般笼罩谢知珩,将他拉入看不清的迷雾中。
&esp;&esp;这纱般的烟云,倒让李公公想起几日后的游街。
&esp;&esp;“新科状元已出,过几日便是游街夸官。本该钦点后就进行,可殿下仍在病中,便迟了几日。”
&esp;&esp;“等游街夸官那日,淮阳巷该有多热闹。”
&esp;&esp;谢知珩点点头,方想开口,控不住的咳嗽又起,一声又一声欺着他哑痛的喉咙,唇瓣也干白。
&esp;&esp;二十三年的游街夸官,该是熹始帝这二十几年里最宏大,也最热闹的一次。
&esp;&esp;虽迟了几日,却让礼部极尽全部之力,连素来喊穷的户部也不曾堵礼部尚书的条子,盖章盖得极快。
&esp;&esp;大盛建都才三百多年,历经帝王无数,科举开恩许久,可连中大/三/元的学子却只三位,还得包括今科的这位。
&esp;&esp;文人为此,莫不欢喜,群臣也百喜。
&esp;&esp;这月乔尚书都少骂人几句,御史台上参弹劾的折子都少。
&esp;&esp;一洗自熹始十九年来,萦绕在大盛的衰气,也让谢知珩的威望更胜。
&esp;&esp;太子监国期间,便有高中大/三/元的学子,若是登基,那可莫不敢想!
&esp;&esp;太子乐,文官喜,百姓为之皆欢,人间热闹非凡。
&esp;&esp;淮阳巷建有二楼的茶馆酒楼,甚至花楼里,都没了椅子。欺欺压压,挤了不知多少人。
&esp;&esp;人太多,哪怕身为太子的谢知珩,也只占了那一小方雅间。
&esp;&esp;其余雅间,都是以六部、三省为点,聚了不少官员,只为目睹这百年难一遇的游街夸官。
&esp;&esp;“辛苦兵马司了。”
&esp;&esp;谢知珩轻笑,锦帕捂着嘴角,抑住将出的咳嗽。
&esp;&esp;他可不能,在这个关头,害人兴致。
&esp;&esp;堵得太紧,喉咙止不住的痉挛,腹中犯起重重反胃,要吐不吐,难受得厉害。
&esp;&esp;谢知珩死死咬住唇,不让其散出。病白沉暮的外相,瞳眸通红,抹了层脂粉在眼角,又因泪而扩散。
&esp;&esp;“殿下!”李公公搀扶着他。
&esp;&esp;谢知珩全身无力,手紧紧握住木栏,压在其上才不至于跌落地上而凌乱崩溃。
&esp;&esp;眸眼远望,耳旁的欢呼声不绝,往日里矜持、克制自我的官员此刻丢了礼数般,挥舞手中绢花。
&esp;&esp;诸府上的女公子着日常出门惯用的男装,绸缎扎成的花枝已藏不起,没等人来,就抛掷下去。
&esp;&esp;绢花与花枝,为那位状元郎,铺就一条花团锦簇的花路。
&esp;&esp;花楼处的女儿家也不甘落后,血色细纱从高楼垂下,因风而起,在人眼前飘逸,或堆积在掌心,弱弱似水,好似难以紧抓。
&esp;&esp;可若有人伸出手,只轻轻一扯,便是一段露水佳缘。
&esp;&esp;他们在欢呼,他们在欢喜,为新科状元而雀跃,也为他造就一场锦绣前程路。
&esp;&esp;“咳咳!”
&esp;&esp;撑不住,谢知珩跪落在地,上身弯曲,抵着膝盖,重重咳嗽。
&esp;&esp;一道又一道的起,始终不停,似要让他将五脏六腑全咳出来似的。
&esp;&esp;李公公在旁手足无措,只得捧着茶壶与杯盏,递给谢知珩,让他稍微缓缓。
&esp;&esp;热闹非凡的花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