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殿下仍与幼时一样,不爱喝药。”李公公笑道。
&esp;&esp;谢知珩反驳:“爱吃糖、不爱喝药的明明是阿耶。”
&esp;&esp;李公公:“我几乎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哪里会不清楚谁爱吃糖。”
&esp;&esp;“……”谢知珩不再言其他,接过李公公递来的药碗,闭眸忍下苦味,喝这苦到心坎上的汤药。
&esp;&esp;等饴糖驱走嘴里的苦味时,谢知珩蓦然想起他曾三邀出山的大儒,那人名不显于外,隐与山水,才却出众,能与太傅一较高下。与晏城同行,那大儒倒是能帮他教之一二,让晏城度过恐会来的经学考验。
&esp;&esp;谢知珩问:“章老如今到何处了?”
&esp;&esp;“已到竹林驿,想来与郎君他们已碰上面了。”李公公回。
&esp;&esp;倒也是巧,章新甫一踏上官道,便瞧见有人辩论钱财,辩论利益。
&esp;&esp;儒家不谈利,儒家以言利为耻,罕言利。章新甫见其中一人着的是书生衣,却爱工匠之物,不以言利为耻,他觉这人倒有些像书册内的墨家弟子,交相利。
&esp;&esp;此次出门,也是有所收获,章新甫捋直美髭须,乐呵呵走上前,与这等小辈交谈。
&esp;&esp;儒家弟子常有,墨家弟子却消失在史册中,曾经同为显学,如今难寻一二。
&esp;&esp;章新甫爱极与人交谈,乐意听取他们的言论与思想。不然只凭储君身份,怎能请他出山,还不是那一句“如今天下已非当初,多了些奇人异才,章老何不亲去了解,亲自去交谈,收获可是匪浅。”
&esp;&esp;异世人,后世人,儒与道,理与心,章新甫已经许久不曾听闻新起的学说。
&esp;&esp;想来这些后世者,会给这个王朝的儒家注入新的活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他们便是源源不断的活水,荡起这静谧许久的源泉。
&esp;&esp;章新甫:“此次南行,想来收获颇丰,待他日,应能与好友再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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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作者有话说:1白居易《梦微之(十二年八月二十日夜)》
&esp;&esp;与之相对应的,元稹唱和: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esp;&esp;第56章
&esp;&esp;他的出现引来注目, 晏城困惑不解地望向来者,行走中不显颓废,步履翩翩, 衣裳松散, 仅一根去了刺的藤蔓束缚, 整个人已经融入山林流水中, 是个隐居俊山高岭的桃源仙人。
&esp;&esp;只瞧那外貌,不像个儒家子, 倒是个出世的修道人。
&esp;&esp;晏城认不得来者, 但身边有人清楚,贴耳告知他章新甫的身份。
&esp;&esp;作为一代名儒, 章新甫少有端章甫、正衣冠的君子之姿,除那一缕美髭须, 形貌放浪不羁,乍一眼来观,好似个流浪人间的谪仙。
&esp;&esp;对名儒,有真材实料的大儒,晏城很是尊崇,俯身作揖:“章老先生。”
&esp;&esp;章新甫走上前,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争执利益的两位小辈, 皆是常服, 但一腰间挂有官印, 一闲散自在好似游玩。那官员身有佳色,眉眼在得知他身份后, 有了些许尊崇,但不多。而那书生,一如既往, 见到生人只有好奇,并无认识之意。
&esp;&esp;忽然,章新甫心有感悟,难怪殿下说这等后世者,只一眼便可明晰,只一眼便可看透。他们不擅长伪装,哪怕有所伪装,可后世数十年给与他们的教导,已内化为心,外化成行,细微之处皆会展露。
&esp;&esp;钱维季在晏城行礼后,又在解平的提醒下,对老者的身份有所了解,做摸做样,学着晏城的动作,举手作揖,敬这当世儒者。
&esp;&esp;儒学流转历史数千年,研习的学者不知多少,钱维季作为理工生,只多了解那些过于出名的圣人,其余都是冷门学者、冷门诗人。不过他有金手指,有顶尖大学出身的文学生,有对熹始年知根知底的妻子,钱维季无所畏惧。
&esp;&esp;“这人,很有名?”钱维季扯扯晏城袖子,问。
&esp;&esp;“……”我比你更不清楚!晏城不好当着人的面啧钱维季,只能狠狠地瞪人一眼。
&esp;&esp;理工男钱维季拿不出手,晏城只好牺牲小我,保全大我,陪在章新甫身边,听他殷勤教导,听他言儒墨对立的与“利”有关的学说。
&esp;&esp;儒墨两家的对立自春秋战国时期便有,只是儒家以礼治国,以礼正阶级统治,法家太重法罚,与帝王统治不符,后世君主便以儒为正统,道家逐渐取代墨家,成为显学之一。
&esp;&esp;嘶,这跟他们有什么联系?晏城听得糊涂,他不明白章新甫为何提墨家,为何提利益说?
&esp;&esp;只是晚辈敬重长者,晏城不敢提出困惑,亦步亦趋陪同,听他讲解儒家学识,听他讲解批注上的文字,很多自学时的疑惑,也在章新甫的帮助下,有了一二见解。
&esp;&esp;蓦然,晏城突然明白大儒为何会出现在他们车队内,为何跟随他们下荆州,原是殿下为他寻的先生,为他解读孤本批注,为他开导儒学经史。
&esp;&esp;但也不能只先生一人贡献,晏城也投桃报李,将自己了解的后世学说,一一讲述与章新甫听。
&esp;&esp;文学生简单的日常就是学文学理论,读经典,从先秦到当代,从国内到国外,晏城不是捧着平板看论文,就是捧着作品,甚至每到期末月,就是背诵诗句、文言文。
&esp;&esp;忙忙碌碌,几乎算是晏城整个大学生涯的底色,没有像网络上那般闲适,躺平与懒散。
&esp;&esp;探讨得差不多,晏城又问起章新甫南下的目的,毕竟只是为他辅导,不至于让大儒出世,奔波一路去荆州,特别在这严寒的秋冬岁月。
&esp;&esp;章新甫捋顺髭须,笑呵呵地回:“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楚地乃一处佳地,北诗吟南歌赋,先有灵均诵离骚九歌,又有晏大人这一学士横空出世,老夫此去,不过是想着晚年,膝下有弟子支撑门第,不让老夫这一身的功夫,落寞长河。”
&esp;&esp;名儒下南方,去荆州,这是要让南方崇读之风再复兴起,以科举压朝中北党,以儒家压南方佛学。晏城或多或少有些明悟,了解谢知珩箭不在圣教,旨在破南方佛学过兴,让儒学再起盛地。
&esp;&esp;“某在此,代楚地学子敬谢先生,谢先生义举,让我等儒生有名师教导。”晏城不爱喝酒,车马里的酒水也多是为章新甫准备,他便以酒代茶,跪坐磕头来谢章新甫。
&esp;&esp;晏城非原身,前世家在包邮区,对楚地的归属感不强,但今日,究读章老先生举止,只一瞬便可清晰,便可明了。
&esp;&esp;若章新甫真在荆州办学,日后朝廷上会多出不少荆州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