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满心满意为死去的妇孺祈福,满心满意积攒功德,可每次为菩萨上香,晏城都总觉心里不安,心脏异常的跳跃,就像是在警示他什么。
&esp;&esp;这种感觉很微弱,几不可察,晏城以为是他忙于奔波,车马劳累的后果,没放在心上,仍为死去的人上香,为她们烧些纸钱,有时富裕起来,也为她们烧些书籍。
&esp;&esp;怕她们不识字,怕没有老师教她们,晏城只烧些孩童开蒙用的书,烧了些他还记得的才女,写了封信,邀才女为那些不识字的妇孺上课。
&esp;&esp;他的用意是好的,他的出发点是好,可无奈被诡异利用。
&esp;&esp;火焰灼烧所有成灰烬,冒起的烟云乌黑不见底,看不见的被篡夺。
&esp;&esp;那些被篡夺的好意化为笼罩京城的烟云,化为储君逃脱不开的噩梦,化为储君瞳眸里的血色。
&esp;&esp;本该是血色衣裙,本该是佳梦连连,本该带来无尽情意的人,被系统利用,成为刺穿爱人最深的利刃。
&esp;&esp;不愿目睹惨案上演,从大江吹来的徐徐清风,吹散蒙蔽晏城的烟云,让他敏锐的直觉再现,让菩萨像再现真实面目。
&esp;&esp;晏城对着那披上密宗袈裟的菩萨,仔细打量,祥和的面容被精心雕琢,成了世间罕见的佳人美貌,眸眼看不清,却清晰看透她面容里的痴迷。
&esp;&esp;本是难理解那痴迷何来,若对上袈裟,晏城想到皇家园林后山佛窟里欢喜佛木像,那明妃也如这般痴迷,望向金刚。
&esp;&esp;晏城后退几步,令守在他身侧的护卫挥刀砍向那菩萨,见玉碎不复全,他才松了口气。
&esp;&esp;拍了拍胸口,晏城说:“南方一地本就信奉神佛,我以为是净土宗,却忘了荆州刺史是密藏一员,荆州也被圣教收入版图中,被迷惑理智!”
&esp;&esp;好在他烧香拜佛不过半月,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也少被人瞧见。
&esp;&esp;他可是儒家最忠诚的粉丝,对儒学十分推崇,怎么可以背叛孔孟,去看那欢喜佛,看那被扭曲教义的圣教!
&esp;&esp;“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晏城幽幽望向蹲在一旁玩弄木头的钱维季,愤怒不已。
&esp;&esp;解平因身为女儿家,没与他们同一辆车,也少与晏城说几句话,故没察觉到晏城对拜佛的痴迷性,跟被洗了脑似的,每日三次不间断。
&esp;&esp;钱维季不解:“我以为你信佛呢,阿平跟我提过,南方人多信佛,你户籍在荆州,不跟着原身信奉吗?”
&esp;&esp;“南方信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初到京城时,可见到过我在家里设佛堂?”晏城皱皱眉头,不满地说。
&esp;&esp;“谁知道,反正我不知道,别赖我身上。”钱维季挥挥手不理人,真是的,就这烧香的事,耽误他欣赏古人智慧。
&esp;&esp;晏城扫过被人清理出来的玉碎,眼不见心不烦,让人尽快把这些处理了。
&esp;&esp;他可是得圣人指令,下荆州专为处理圣教一事,怎么可以信奉圣教,一边抓贼一边当贼呢!
&esp;&esp;不过他本人可不信佛,原身也不信佛,怎么会天天拜佛?晏城又去猜想,到底哪来的诡计,让他烧香拜佛。
&esp;&esp;原身性子矜傲,才气逼人,不信如来能助力他考上进士,不信如来能保他当高官,原身只信自己,只信自己的天赋与才华。
&esp;&esp;晏城见佛,只见佛教;见儒,只读儒学;见道,只知太上。
&esp;&esp;他只看见书籍里的儒释道,只看见文字里的百家争鸣,可看不见藏在里头的信仰,可看不见藏在里头的伪佛。
&esp;&esp;圣教自藏地来,系统自欢喜佛残骸中生,它与这圣教,与这欢喜佛有割断不了的联系。
&esp;&esp;每日里,它又轻轻以数语,去引诱晏城欣赏佛像,引诱他将目光看向菩萨,引他对佛教有点关注。
&esp;&esp;晏城撑着下颌,做思考模样:“下次,你再看见我上香拜佛,你就把我的香折断,把佛像砸碎。”
&esp;&esp;“?”钱维季发出疑问,“你在发什么神经,佛祖跟你有仇是吧!”
&esp;&esp;“信我。”晏城拍拍钱维季肩膀,“如果想要我家太子活着,如果不想要盛朝转衰,不想乱世再临,就督促我不要再去拜这什么诡佛!”
&esp;&esp;收起闲散、嬉笑打闹的面容,穿一身官袍,钱维季这才顿觉,眼前人是官员,正七品的御史,当官的,公务员,体制内的,他的话肯定有意义,很重要。
&esp;&esp;“行吧,我监督你。”钱维季摸摸后脑勺,无奈接下这苦差事。
&esp;&esp;收拾完玉碎,今个的休息时间被大江偷了过去,晏城无事可做,捞起钱维季回马车,继续往江陵府赶。
&esp;&esp;半个月的路程,再怎么磨蹭,也该到江陵府了。
&esp;&esp;原身为江陵人,家离江陵府不远。族地人从官驿那儿得知消息,计算出马车路程,早早派人蹲守在官驿,喜迎这百年才得的状元郎,百年才有的京城官,钦差御史。
&esp;&esp;没到江陵府,却又要在路上花费不少时间,哪怕早知会有族人,哪怕早早避开离族地近的官驿,晏城也难以逃离。
&esp;&esp;刚下马车,晏城就被族人拦住,因受状元郎恩惠,族人皆穿上锦绣衣袍,敲上去与官员无一二区别,可谓已是当地豪族。
&esp;&esp;远处的山峰连绵,青翠仍旧,冬日的荆州少有大雪纷纷,天依旧蓝白,光依旧温暖,缕缕照在晏城鸂鶒图案的官袍上,照在族人光明坦荡的前途上。
&esp;&esp;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正正在他身上体现,晏城哭笑不得。
&esp;&esp;这些人同晏城没什么关系,里头也没到与原身有过交流的人,曾以粮米、以钱帛惠赠原身的人不在,都是些陌生人。
&esp;&esp;既然没有交往深切之人,晏城也懒得花精力同他们有过多交谈,不说回族地光宗耀祖,也不说锦衣回乡,只说暂住官驿,让族地学子有空来官驿这儿进行一番文学交流。
&esp;&esp;卖弄几分文采,卖弄腹中墨水几多,晏城临时饱了好几月的佛脚,自然轻松应对,没给原身拖后腿,也没浇灭族人对原身的崇拜之心。
&esp;&esp;只待了几日,只做了几日教书先生,晏城迫不及待想要离去,摆脱族人殷勤的挽留,摆脱他们赠来的茶叶,摆脱名为孝敬实为贿赂的钱帛。
&esp;&esp;“怎么不多待几天,我看他们都很喜欢你,哪怕你不是原身。”钱维季好奇地问。
&esp;&esp;晏城苦笑:“他们哪是喜欢我,他们是喜欢我这身官袍,喜欢我状元郎名头,喜欢我太子近臣的身份,喜欢我能提供给他们的便利。这荆州御史,真不好当。”
&esp;&esp;荆州有二十二郡一百二十